煙容給李虎生下了個大胖丫頭,據說足足有七斤八兩。這是李家這一代第一個孩子,可惜不是個男丁。不過,得到訊息的李梟還是很高興。
「虎子,批你兩個月假期回去陪陪煙容。咱家不興那個,生男孩兒還是生女孩兒都是一個樣子。」李梟必須提醒一下,這年月重男輕女思想嚴重。因為生了女孩兒,在婆家待不下去的大有人在。
「算了!不回去了,現在部隊正在招兵。哪哪都缺人,我現在是營長了。這時候把部隊丟下回去看媳婦兒?那樣我的脊梁骨會被人戳折的!」李虎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回去好好帶你的兵,等過年時候再回去看。」拍了拍李虎的肩膀,到底長大了。十六歲的年紀就知道擔當,這很不容易。
土豆的成熟,讓李梟的人望達到了極點。濟南府的百姓們,對這位極力推廣的巡撫大人極為敬佩。連帶遼軍出去的時候,胸脯頭挺得高高的。
那些準備看李梟笑話的家伙,則是愁眉苦臉。畝產千斤的糧食,梗古以來就沒有過。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可地里面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土豆,卻是實實在在的。
讓家丁買些回去,不管是蒸還是煮,吃了之後似乎也沒有什麼不良反應。種種跡象表明,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高產糧食。
能混到地主的,一般都不是白痴。傻子也知道,地里面打出來的糧食越多越好。于是地主們開始大規模的購買土豆,作為第二年的種糧。而且這股風潮,正向遠處蔓延。
都知道濟南出了高產的糧食,甚至遙遠的淄博听到消息之後,都有人專門派家丁來采購一些土豆。這就導致土豆今年雖然豐收,但價格卻被炒得奇高。耕種官田的莊戶們牛皮哄哄,鼻孔朝天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咬死了,一斤土豆二十個大子兒。誰家敢降價,大家伙就去扒了他家的房子。讓這戶人家睡到野地里面去!
「吳昌時來問,說是今年賦稅按照什麼繳納。他說農戶們土豆豐收,今年官田的稅賦是不是要加一些。我給回了,百姓們日子過得苦。今年剛剛好一點兒,就加租子。看看那些還光著的百姓,怎麼就有那個心加租子。」吃完飯的時候,孫承宗還是氣哼哼的。
「他是藩台,府庫搞得滿滿當當才是他的功績。光的百姓不關他的事情,他腦子只有升官發財。你看看咱們周圍的官兒,還不都是這德行。
明面上嘴里都是之乎者也的,可哪個肚子里面不是男盜女娼。大明朝二百多年,海瑞、于謙那種官兒才多少。貪官卻像是過江之鯽,說到底這就是人性。」李梟無所謂的夾著菜。貪污、搞政績工程這種事情,不但是大明官場。縱觀中華歷史,不管是哪個皇帝當政,都沒少得了這種事情。
說穿了,貪污才是符合人性的事情。道德高潔如聖人一般的官員,歷朝歷代都是稀有品種。開國時代歷經戰亂,物資匱乏的情況下還好些。可一旦歷經幾代人的修生養息之後,物質極大豐富之後這種事情就愈演愈烈。甚至連皇權,都拿這種事情沒有辦法,因為治理天下還得靠官。龐大的官僚集團好像一頭饕餮巨獸,不斷的吞噬著民脂民膏。最終,把國家推向崩潰的境地。
這就是為什麼,中華每經歷兩三百年就會來一次系統崩潰的原因。
說一句可笑的話,這種斗爭中皇帝其實是和百姓們站在一起的。龐大的官僚集團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上,就皇帝來說這天下都是皇家的。皇帝就是老板,他天然的就會懷疑手下這幫王八蛋是不是貪了老子的錢。
于是皇帝就反腐,于是官員們就會反抗。于是國家就會發生混亂,直到反抗的官員們再換一個老板。天下太平,該貪的繼續貪,該享受特權的繼續享受特權。大家你好我好的再過幾百年,之後繼續重復循環。
「你小子有些消極啊,出了什麼事情?」孫承宗有些疑惑的看著李梟,這樣說話不像是李梟慣常的態度,事出反常比為妖。
「毛文龍傳來消息,遼東那邊出了些事情。一些咱們任命的縣官兒,又玩起了以前那一套。我讓毛文龍殺幾個,那里是前線,萬萬亂不得。」
「遼東這剛剛好一些,的確不能像內地這麼搞。殺幾個震懾一下也好!」
「孫老,我有個傻想頭,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你給參詳參詳?」李梟忽然放下了飯碗,很正式的看著孫承宗。
「你小子這樣正式的說話,保準是大事情。說吧,老夫還扛得住。」孫承宗也放下了筷子。
「這樣,我想著咱們以前讓每個村寨自己選村長。現在我想著,每個村寨按照人口比例,選出幾個代表來。然後全縣的代表一起出來,在全縣選出一個縣令來。您說這方法可行麼?」
孫承宗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听起來倒是不錯,這人選都是大家伙選出來的,似乎是個好法子。不過你想過沒有,村民們選出來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有一顆公心。萬一這里面有個財主,他私下里塞給這些代表們錢財或者別的利益。那豈不是誰錢多,誰就來當縣太爺?拿官兒當買賣干,那你說他上任之後能不把本兒撈回來?
這樣人的當上官兒之後,還會想著為百姓謀福利?為自己謀福利還差不多!再說咱們鄉民愚鈍民智未開,現在其實就有人私下里給同村人發錢財,然後大家選他當村長的人。
百姓是短視的,他們不明白這是你在給他們權利。他們只會認為,手里那一票值多少糧食。到底是一頭羊劃算,還是一只豬崽子劃算。至于村長當選之後,會不會貪污納賄,根本不在他們考慮範圍之內。
你說的這個法子,得等到民智開化。百姓們知道自己的權利之後,才能施行得了。這一天……!嘿嘿!老夫認為,沒有一兩百年之功,絕難做到。」
孫承宗的話讓李梟很泄氣!這是一個從教書先生,成長為皇帝老師的人。宦海沉浮幾十年,眼光經驗何等老辣。皿煮那一套需要馴化,至少要百姓開化知道自己權利才行。
現在的百姓,百十個人里面找不出一個識字的。發一個布告,都得專門派個人挨個村的念。想讓他們明白自己的選舉權不是一只豬崽子,或者是羊羔子非常困難。
千百年來形成的統治制度,雖然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但這個系統還是可以正常運行,如果自己貿然換一個操作系統,很可能導致硬件不匹配而崩潰掉。政治改革失敗的後果,李梟不敢想。
不切實際的那一套東西,徹底被李梟扔到了九霄雲外。還是好好想想,先怎麼把山東治理好再說。
渮澤遭了災,自然出現了許多無家可歸的赤貧者。
官府來人貼出告示,一個留著山羊胡像是很有學問的人搖頭晃腦。告訴大家,如果想要有飯吃可以去遼東。只要到了遼東就分給土地,至于房子需要自己搭建。開了春,官家會發放磚石你自己蓋。
反正也沒飯吃,從這里到登州一路還可以享受官家的飯食。到了登州,還有官家免費的船可以乘坐。最吸引人的就是,到了遼東可以分到田地。而且第一年免除賦稅,第二年的賦稅也會減半。
這對赤貧者是具有強烈吸引力的,擁有自己的土地。就是沒遭災的時候,他們也從來沒敢想過。如今有這樣的好事,好多人心里甚至有些感謝這一場水災。
李梟只想把遼東的人口盡快恢復,那里現在是真正的地廣人稀。相對于喜歡玩神龍擺尾的黃河,遼河就要老實多了。除了遼河北岸經常會被淹一下,南岸總的來說還算是好。現在北岸在後金控制下,洪水泛濫的問題需要皇太極考慮,而不是李梟。
山東的人口跟遼東比起來,就顯得太過富裕。整個山東滿滿當當的擠了兩千多萬人口,李梟覺得移民到遼東幾百萬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斷有人隨著官府的隊伍北上去了登州,然後乘船去遼東踏上那片未知的土地。民間開始流行一種說法,叫做闖遼東。
李中梓到了渮澤,自從听李梟說,蚊蠅是一切疫病之源後。他就在當地施行了嚴格的防疫措施!
每個居民點都修建了十幾處廁所,只要抓到隨地大小便的人,就罰他掏廁所,直到再抓住下一個為止。
災民們想要領到吃食,全都得把身上洗得干干淨淨才行。每天都有人在粥場巡邏,只要看到髒鬼,就會一頓毒打趕出去。好多人覺得,即便是沒遭災之前也沒這樣干淨過。到處都有人宣傳,喝生水會得疫病的消息。出于對瘟疫的恐懼,老人們開始管束後生們不準喝生水。想要喝,也得是燒開了之後晾涼了的涼白開。
嚴防死守之後,渮澤終于沒有發生大的疫情。同時,渮澤也少了近十萬人。都是破家的赤貧者,沒有活路之下只得去未知之地踫踫運氣。
耿忠明和孔有德已經肅清了泰山附近的土匪,正在乘勝挺進沂蒙山區。那里是多股土匪的老巢所在,也是剿匪是否會成功的關鍵。
經過大半年的剿匪,耿忠明和孔有德忽然愛上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兩個家伙都解決的參將的官職問題,手下人也多有晉升。最讓他們感覺到欣慰的是,他們的餉銀從來就沒有拖欠過。按月發錢這一條,李梟從來都是說話算數。這日子,可比在孫元化手下經常拖欠七八個月餉銀舒服多了。
不但按時發工資,還按時發獎金。
經過監軍的審查,一顆人頭五兩銀子。這是大明軍方的官價,韃子或者犯邊的蒙古人就是這個價錢。遇到李梟名單上的頭目,那就就了不得了。從十兩到一百兩不等,反正排名越靠前,腦袋也就越值錢。
以至于有幾股土匪走投無路之下,想要投降最後還是被孔有德、耿忠明砍了腦袋。投降?老子的獎金可怎麼辦?你們的腦袋,可都是跟白花花的銀子關聯。
李梟的手段再一次印證了一個定律,只要一件事情跟錢包有關系,那就會引起足夠的重視。
孔有德和耿忠明剿匪剿上了癮頭兒,一腦袋扎進了沂蒙山區里面。別的先不說,先得把過年的錢剿出來才行。一年到頭,家里老婆孩子總得做一兩身新衣服吧。
家里傳來消息,家里的後生好多都進了工廠里面做工。一個月有二兩銀子的工錢,二兩銀子。攢個半年,就能說上一門好親事。
那些年紀小的,官家還辦了學堂。他們這些官兵子弟,進學堂是免費的。
讀書啊!這可是多少人家祖祖輩輩的夢想,能拿筆讀書寫字,誰還會拿著刀子敢拼命的勾當。消息傳回來之後,好多殺才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等到收到孩子們郵寄過來的信件時,好多刀斧加身都不嚎一嗓子的漢子,捧著信哭得像是個月子里的女圭女圭。老子家里要出讀書人了!
一般這個時候,軍營里面認識倆字兒的家伙會特別吃香。好多人上趕子巴結,就為了能听一下孩子寫出來的信到底說些啥玩意。
孔有德和耿忠明漸漸發現,這支軍隊不知不覺間似乎發生了變化。現在如果他們再鼓動這些殺才們造反,估計自己先被干掉的可能性比較大一些。
當然,這里的造反特指李梟。如果造大明皇帝的反,估計這些殺才們還是會力挺老大。因為在軍營里面,李梟和大明皇帝是兩回事兒。
哥倆兒喝酒的時候仔細想了想,這種分歧似乎是在發餉銀的時候開始的。當軍卒們走到軍需官面前,報上自己姓名之後。軍需官都會把錢直接發給士卒們,然後告訴他這是李大帥發給他的銀子。
久而久之,「俺是李大帥的兵」這種話也逐漸流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