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茂非常熱情,酒桌上面話說得客氣。態度恭敬得異常,非常努力的巴結這位山東巡撫大人。這年月,有錢沒啥了不起,真正牛比的人是這種手里面掌握著槍桿子的家伙。尤其李梟還是名聲在外,出了名的能打。連遼東韃子都不是對手,山東更是沒有可以和他敵對的力量。
單單看李梟帶過來的騎兵,就知道遼軍遠不是山東那些千戶百戶能比得了的。
人家客氣,李梟也沒必要客氣。甩開腮幫子就吃,還別說這菜頗有些傳統魯菜的味道。尤其是這道肘子,跟東坡肘子味道非常像。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吃在嘴里,那真是極致的享受。
滿桂一手拿著肘子,一手端著酒壺。啃一口肘子,來一口酒豪邁的一塌糊涂。孫大茂還在一旁拼命的捧,說什麼頗有樊噲之風,滿大人定然是一員虎將雲雲。來日大破賊軍,定然封妻蔭子。
孫大茂這老王八蛋,捧起人來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樊噲是追隨劉邦造反的連襟,老子可跟滿桂不是連襟。
老王八蛋說得太過惡心,李梟借著尿遁出來喘口氣。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出了們就有侍女侍候。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小侍女,看年紀絕對不超過十三歲。小心的把李梟引入廂房,在屏風後面有一個銅制的淨桶。
講究啊!李梟雖然不習慣淨桶這東西,但入鄉隨俗還是知道的。不過這小侍女賴著不走,那就有些尷尬了。李梟又沒有讓人看著上廁所的嗜好,順子那幾個王八蛋都等在外面。李梟揮揮手,示意小侍女可以出去了,尿急,別當誤老子撒尿。
小侍女卻沒有一絲一毫離開的意思,她緊張的用雙手搓著衣角。額頭上冒出許多細密的汗珠來,腮幫子鼓鼓著看樣子牙咬得一定很緊。
「快出去,憋不住了!」李梟氣得推了一把小侍女,老子又不是萬惡的地主老財。也不是帕金森綜合癥患者,上廁所還不用人服侍。他娘的這麼一個小姑娘在邊上服侍著,老子還尿得出來麼?
「大人,求大人救救我弟弟妹妹。」李梟沒想到,剛剛推了一下。小侍女就跪倒在地上,抱著李梟的大腿不撒手。
「呃……!你先到外面等一下,你弟弟妹妹我一定救。」尿急,沒辦法李梟只能用緩兵之計。先把尿撒出來再說!
「諾!」小侍女還是很有眼色的退到了屏風外面。
釋放內存的過程就是爽,渾身打個激靈,一切煩惱盡去。
轉身走出屏風外面,發現小侍女跪在地上擋住了自己出去的路。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只要不太過份,就答應你。」李梟兩只手系著褲腰帶。如果這時候有人進來,場面一定會非常尷尬。
「大老爺!民女知道您在濟南為民婦伸冤的事情,求大老爺救救我的弟弟妹妹。他們……他們就要被灌水銀,隨著老太爺殉葬了。」小侍女撲過來,又抱住了李梟大腿。腦袋還在李梟的大腿上不住的摩擦,這就要了老命了。您摩擦的不是地方啊!
「說說,怎麼就殉葬了?」李梟趕忙按住小侍女的腦袋,不能讓她再這麼摩擦下去了。
殉葬這一殘忍的制度,在秦以前曾經非常盛行。自秦代之後,朝廷都有立法廢黜人殉。就算是氣吞山河的始皇帝,也只是用陶俑替代活人進行殉葬。
不過在大明,殉葬之風倒是沒有消除。雖然《大明律》上明令禁止,可皇家在這里帶了一個很不好的頭。每次皇帝掛掉,都會有大批宮女和內侍被殉葬。
皇家開了這的先例,下面自然就會有人效仿。雖然違制,但地方豪強偷偷模模的弄,上下再花些銀子打點。大多數官員,還是樂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謂民不舉官不究。民若舉,官也未必究。好在明憲宗的時候,下旨廢黜了殉葬制度。可民間,仍舊在悄悄的流行。
官老爺自然喜歡跟有錢人交朋友,連塊土地都沒有的老百姓算是個屁。你怎麼證明你家孩子不是病死的,埋到人家墳地里栽贓陷害?還是想借助人家的好風水,讓自家興旺?
這種情況下,大戶們家里有老人病逝的時候,都喜歡找幾個孩子。灌下水銀之後,陪葬在墳里面。據說灌下水銀之後,可讓人的尸身不腐。兩個孩子,永生永世都得侍奉被殉葬的主人。
李梟曾經在著名《鬼吹燈》里面,看到過類似的描寫。卻沒想到,居然在這里踫到了真事兒。
「回大老爺的話!俺爹好賭,俺自小便被他賣給了孫家。今年俺爹又賭輸了錢,居然把俺弟弟妹妹都賣給了孫家。孫家老太爺病重好久了,整天躺在床榻上倒氣。俺弟弟妹妹,就是負責侍候老太爺。
前兩天,奴婢听……听老爺說老太爺要是去了,就讓俺弟弟妹妹陪著。大老爺,他們兩個一個五歲一個才四歲啊!求大老爺做主,救救他們兩個吧,他們還那麼小。」小侍女說著,雙手又開始抱李梟大腿。還往下拽!
「這……!」這李梟就沒辦法了。
人家說是要把你弟弟妹妹殉葬,可這只是一個構思畢竟還沒有形成事實。用這構思給人定罪,顯然不現實。畢竟人殉是違反《大明律》的事情,只要神經正常就不會公開這麼干。
「青天大老爺,听給老太爺瞧病的郎中說。我家老太爺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如果他死了,俺的弟弟妹妹就得陪著他去了。青天大老爺,求求您救救他們。只要您肯救他們,您要什麼奴婢都給您。奴婢這輩子都給您做牛做馬,下輩子還給您做牛做馬。求您了,青天大老爺。」
小小的人也不知道哪那麼多眼淚,一邊哭訴一邊還在李梟的褲子上蹭。你他娘的倒是看看地方,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尿褲子了。
「這個……好吧,我答應你。你先起來!」必須得讓她放手了,不然就得回去換褲子。
這件事情很棘手,人殉這種事情李梟相信以孫大茂的勢力干得出來。買一兩個孩子而已,對孫家來說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可怎麼救這兩個孩子呢?直接把這幾個孩子要出來?孫大茂一定會給巡撫大人這個面子,可要到自己這里又能怎樣?孫大茂還是會去另外找人,難道說這倆孩子的命是命,別的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如果孫大茂真的另找孩子殉葬,李梟該如何自處?
如果有人在自己眼皮子下面,被活活殉葬。那李梟絕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從骨子里面李梟就拒絕這種極端殘酷蔑視人命的行為。
「你說老太爺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李梟想了想之後問道。
「對!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老太爺已經四天都沒吃什麼東西了。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氣,別院那邊連壽衣棺材都準備好了。」
「你叫什麼?」
「奴婢叫做杏兒!」
「好!杏兒,你听我說。你現在要這樣,這樣,這樣做!」李梟對著杏兒一番吩咐。
促使李梟下定決心管這件事情,因為魯王死了。一個地方上的老財主都能找兩個孩子殉葬,身為朱家子孫的藩王會怎麼做?必須好好管一下這孫家的事情,敲山震虎讓魯王府有所忌憚才行。這樣,或許還能救回一些人命來。按照禮制,親王的靈柩要停尸一個月時間。李梟希望自己還來得及!
使勁兒抻了抻衣服,努力蓋住褲子上的濕痕。李梟帶著杏兒出了門!
踹了一腳順子,這小子看李梟一臉的怪異。曖昧的眼神兒還在杏兒身上X光一樣掃視不停,他女乃女乃的。也不看看這丫頭才多大,你老大我難道就這麼重口味兒?想想有些不解氣,又踹了一腳。
回到前廳,孫大茂正在向滿桂敬酒。滿爺的脾氣上來,那是酒到杯干。引得孫大茂一家滾滾馬屁,顯然滿爺已經被拍得暈乎乎。絕對不是究竟的作用,有時候馬屁比酒精還要醉人。
「梟哥兒,你回來了。趕緊坐!」滿爺站起來,拉著李梟就往自己身邊坐。
李梟坐到位置上,喝了兩杯酒。剝了一個螃蟹,听孫大茂講鄉間的趣事兒。
黃河的螃蟹不太好吃,有一股子很濃重的土腥味兒。這股味道和黃河鯉魚差不了多少!相比之下,海里的螃蟹就可口多了。尤其是梭子蟹,更是蟹子里面的佳品。連大飛蟹都吃膩了的李梟,吃了兩口膏肓就把螃蟹放下。
「孫先生,本官這次出行乃是去參加魯王殿下喪禮。路過貴寶地,軍卒們也都乏累了。本官想在你的莊子上駐扎兩天,歇歇腳力可成?」
「巡撫大人肯住在小老兒家中,那是小老兒家中的榮幸。這間宅子您只管住,住多久都沒問題。」孫大茂大喜過望,這是多麼好的一個巴結巡撫大人的機會啊。只要攀上了這位大人,在山東就算是有壯腰桿子的人。山東巡撫給撐腰,要比翰林院的兒子厲害多了。
「本官這一次帶了兩千人馬出行,你這座莊子恐怕還住不下。听說十里外有你一座莊園,不如安置在你莊園上如何?反正他們是騎兵,十幾里路程對他們來說不算啥。」李梟放下酒杯,看向孫大茂。
「呃……!」孫大茂有些猶豫。
「怎麼?不行?」李梟皺了皺眉。
「回巡撫大人的話,原本您的兵駐扎在莊子上也沒啥。可巧,老夫正在病危。昨天請郎中來看過,郎中說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您的兵駐扎在莊子上……!恐怕……!」
「哦!原來是這樣,孫大人大可放心。我手下軍卒的軍紀還是有保證的,即便駐扎在你的莊子上,也絕對不會擾亂你家。再說,我只住一兩天時間。魯王的喪禮是大事,本官必須得親自前往才行,不可耽誤太久。」
「既然巡撫大人如此說,那自然是沒有問題。小老兒是怕巡撫大人,嫌棄不吉利。既然巡撫大人如此說,今晚就請官軍住我俺的莊園里面去。」孫大茂見到李梟不松口,也只能答應下來。
這可是山東巡撫,得罪不起。
「我說孫老頭兒,你這酒不錯。給俺老滿弄上幾十壇子,不白要你的東西。這有一條大前門,你留著抽。」喝高了的滿爺,高聲嚷嚷。
滿爺大氣啊!甩手就是一條大前門!
孫老頭這種檔次的土財主是沒見過卷煙的,滿爺抽出一根煙遞給孫大茂。見他不會抽,還劃了跟火柴給孫大茂點上。
「孫老頭兒,煙酒不分家。飯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滿爺點著了煙,狠狠抽了一口,愉快的吐著煙圈兒。
縣令和縣丞眼饞得直冒綠光,這可是京城里面大領導才能享受的待遇。卷煙這玩意,他們是听說過從來沒抽過。滿爺大氣夠意思,一人發了一根開始抽。一時間大廳里面全是吞雲吐霧之輩,煙霧與馬屁同飛,「吧嗒」吸煙聲與咳嗦聲共鳴。
因為第二天不趕路,李梟也就不阻止滿桂。這一頓酒,雙方是喝得賓主盡興。送李梟回房的時候,孫大茂送到了臥房的門口。揮手喚過兩個丫鬟來,笑著對李梟拱手︰「鄉下地方,只能找到這兩個粗鄙的賤婢侍奉大人,還望大人海涵。」
李梟一看,巧了!其中一個正是杏兒!
杏兒大著膽子抬頭看了一眼李梟,趕忙又垂下頭去。腿微微有些發抖,看起來很是緊張。
現在這幫老王八蛋都好這口,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怎麼就對前胸和後背沒啥區別的小姑娘感興趣!口味兒真他娘的重!審美真他娘的差勁兒!
「多謝孫先生,今日招待來日必有所報。」李梟對著孫大茂拱了拱手。
「豈敢!豈敢!巡撫大人好生休息,小老兒告退。」看到李梟很滿意的樣子,孫大茂愉快的拱手告退。
順子守在門口,院子里面加了雙崗。李梟在兩名丫鬟的陪同下,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