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三帶著一大群街坊上了街,一大群男女老少跟在他身後。街坊們是散亂的,好像一群沒有目的的羊。這時候只要有一只頭羊站出來,後面的羊就會乖乖跟著走。至于怎麼走?為什麼走?羊們並不關心!
作為混跡于京城的資深混混,龍三擁有作為一個流氓應具備的所有素質。用他的話來說,會說話就會罵人,會走路就會打人。坑蒙拐騙,打悶棍,套白狼,踹寡婦們扔孩子下井,只要是缺德的事情,那是干得面面俱到沒有遺漏。
京城里面的混亂,讓他著實發了一大筆。本來準備帶著這一大筆錢離開動蕩的京城遠走高飛,沒想到卻被一紙宵禁令困在京師城里。得趕快離開京城,畢竟趁亂搶劫的那些東西,都屬于他得罪不起的達官貴人。
帶著這筆錢去山東也好,去江南也罷!反正不能繼續留在京城,不然秋後算賬連腦袋也保不住。
必須出城,必須離開這里,這是龍三唯一的想法。
一群人行走在空曠的大街上,很快身後就聚攏了更多的人。絕大多數人沒什麼訴求,也沒覺著待在家里沒什麼不好。只是單純的想看看熱鬧而已!
一個人裹挾了十個,十個就裹挾了一百個。當形成人潮的時候,龍三得意的笑了。京城百姓看熱鬧的習慣,幾百年來就沒有改變過。今天就是要借著這些人的勢,帶著手下小弟強行沖擊城門。
一定要從這做京城里面逃出去,帶著堅定的信念,邁著堅定的步伐,龍三堅定的行走在大街上,身後跟著無數拖家帶口的百姓。好多人手里有瓜子,不斷的打鬧調笑。
「站住!」一個人站在高大的城牆上,手里拿著鐵皮喇叭在喊。
「憑什麼站住!爺們兒在這四九城長大,這里就沒你們遼軍說話的份兒。老子現在要出城,識相的把城門打開。」龍三掐著腰非常囂張的對城頭上的人喊話。
城頭上架著炮抬著槍,可龍三一點兒都不怕。
遼軍這些兵跟五城兵馬司那些人不同,這些人說話和氣對老百姓很客氣。遇到拿著重物的人,還會搭把手。即便是被他們這些混混調笑兩句,如果不是有攻擊性舉動,遼兵也不會攻擊他們。
如果敢這麼調侃五城兵馬司的大兵,一早就鞭子招呼上了。遇上軍爺今天心情不好,抓進大牢里面嘗幾天牢飯也是正常。等你家里人攢夠了錢財把人撈出來,十有八九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強烈的對比反差,讓龍三產生了錯覺,這些遼軍很好欺負。至少,看起來很好欺負。
「最後一次警告,站住!」城頭上再一次喊話。
「就不站住,兄弟們咱們四九城的爺們兒,還能讓遼東來的大兵給欺負了。走啊!過去把城門打開,咱們今天就要大搖大擺的出城門。他娘的,整天憋在家里快要把老子憋死了。」龍三回頭跟自己的十幾個嘍大聲喊。
「好!」十幾個嘍振臂高呼,身後還跟著百十個起哄的家伙。有起哄的就有跟著個,頓時人群里面雜亂的叫嚷了起來。
「大帥!怎麼辦?」吳三桂緊張的看著李梟,這街上的人沒三萬也有兩萬。真要是不顧性命的沖上來,後果難以預料。
「鳴槍!」李梟冷冷說了一句。
「啪!」一聲槍響,在京城上空回蕩。
所有站在龍三背後的人都傻了眼,人們忘記了調笑聊天,好多人手里的瓜子掉落到地上尚不自知。
「若再前行一步,殺無赦!這是最後一次警告!」城牆上的聲音再起響起,吳三桂的手高高舉起。
「屁!狗日的,開槍啊!有種往爺爺這里打,喊一聲慫就不是咱四九城的爺們兒。」龍三把胸脯拍得「啪」「啪」作響「老子就走給你看!」龍三向前邁了一步,接著炫耀式的轉身,很牛皮哄哄的看著後面的人,為自己的英勇行徑深深感動。
「砰!」揮舞的手臂還沒有放下,一顆子彈準確的打爆了龍三的頭。
灼熱的子彈旋轉著鑽進了腦袋,在里面攪碎了頭骨和腦漿之後。帶著骨頭碎片和鮮血腦漿鑽出來,整個腦蓋骨一下子就被掀飛了。慣性不減的子彈還射進了另外一個人的肚子,那家伙就那麼躺在龍三的腦漿上面嚎叫。
人群一下子像是進了黃鼠狼的雞窩,無數人蜂擁向後逃竄。尖叫聲,咒罵聲,還有喊聲哭聲。有老人被推倒在地上,然後有無數大腳板從老人身上踩過去。人們像是受驚的驢子一樣驚慌失措!
不過片刻工夫,街上就沒人了。大街又恢復了往日里的情形,只是地上多了好多尸體。還有鞋子,帽子,甚至李梟還看到了女人的褻褲,也不知道是怎麼擠掉的。
揉了揉太陽穴,感覺太陽穴在突突的跳。
真的不想殺百姓,可也真的是沒辦法。為了百姓們的安全,為了隔絕瘟疫。百姓們必須待在家里,為此李梟不惜掏干了糧庫養活全京城的人。六十萬人在吃喝,這可是米山面海。
不能說百姓愚蠢,只不過百姓有著他們固有的弱點。信息的不對稱,讓他們的想法跟自己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自己想著讓盡可能多的人活下來,百姓們卻還跟著幾個潑皮上街看熱鬧。
瘟疫的消息不敢傳播出去,現在還沒走漏消息就已經成了這樣。如果瘟疫的消息傳出去,估計會發生暴動。
大街上終于安靜下來,李梟無奈的讓人用筐把自己順到城下。現在城里的人想進城都得用筐抬上來,想下城牆也是如此。城門口埋著地雷,無論是誰靠近城門都會被炸成碎片。
對付街頭混混還能用強力手段,對付那些義軍可沒這麼簡單。
祖大壽陰沉著臉,身後是荷槍實彈的遼軍士兵。他想要帶走軍營里面的幾個病患,卻受到了極其堅決的阻撓。而阻撓他們的,就是前些天那幾個想要留下來的秀才。
「某家要帶走他們,也是想要為了他們治病。已經死了好多人,你們不希望自己的親人袍澤病死吧。」祖大壽用看著死人的眼神兒看著面前的秀才,如果不是這家伙當初作戰真的很勇猛,祖大壽很想一刀剁掉他們的腦袋。
「將軍果真要帶他們去治病?那麼伍某敢問將軍,兩天前你帶走的那幾個人如今可曾康復?可否抬出來,讓我等一見?」十七歲的小家伙,展現出于年齡不相當的成熟。
即便是肌肉虯結的壯漢,看到祖大壽陰冷的眼神兒,都會被那一身殺氣嚇得說不出話來。這個姓伍的秀才沒有,他甚至敢于凝望祖大壽那雙吐露凶光的眸子。
「小子!別逼我殺人!」祖大壽開始有些欣賞這個半大的孩子,可還是毅然決然的抽出了馬刀,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將那些病患帶走,他們很可能就是傳染源。
「伍某很感佩將軍對韃子作戰時的勇猛,可小子不明白。為什麼打退了韃子,你要對我們痛下殺手。我們這些人,都是從河北各地匯集到京城里面的大明子民。我們本著一顆報國的心何懼之有,如果將軍真的要殺,伍某人大好的頭顱盡管拿去。只是請將軍說出為什麼?」姓伍的秀才沒有害怕,反而踏前一步。一雙清澈的眸子,死死盯著祖大壽。不得不說,這是個非常有膽量的家伙。
「你找死!」祖大壽被懟得滿臉通紅,辯論起來八個祖大壽也不是眼前這秀才的對手。
「你叫什麼名字?」李梟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祖大壽停止了前進的腳步。
「晚生!伍次友!」伍次友看到李梟不卑不亢,絲毫沒有鬼門關里游一圈兒的覺悟。
「伍次友……!」李梟咀嚼著這個名字,好像哪里听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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