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澄澄的子彈一顆顆塞進槍膛,手一甩左輪手槍的轉輪就歸了位。祖寬深深吸了一口氣,濕潤的空氣吸在肺子里面非常舒服,甚至有一種胸腔被打開的感覺,這就是揚州這地方不多的優點之一。
可惜,有灰燼飄散過來。接著就是嗆人的煙味兒,夾雜著燒烤的味道。烤全羊祖寬是喜歡的,可烤人就沒人喜歡了。
二百多米外面燃燒著熊熊烈焰,二十幾輛大車和押運的士兵在一起燃燒。
今天的收成不錯,剛剛出來沒多久,就踫上了一隊運糧隊伍。押運的南明軍士兵,不但不投降居然還敢還擊。這是祖寬不能接受的,三名手下慘死。這需要敵人也付出代價才行,殺了自己的人然後選擇投降乞求寬恕。祖寬認為這是對他智商的侮辱!
投降被拒絕,押運的士兵們只好和這二十幾車糧食一同燃燒。空氣中充斥著濃烈的烤肉味道時,祖寬決定不在這里待下去了。
曹文昭是猛將但他並不傻,他知道這樣攻城最後的結果就是兵力耗盡而兵敗。扎穩了營盤之後,曹文昭派出祖寬帶著騎兵營,對揚州城的糧道開始騷擾。
揚州城是江北數得著的大城,城內人口數十萬。加上周邊鄉村,人口達百萬眾。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每天消耗的糧食車載斗量。老子就和你拼消耗,看看到底誰耗得過誰。
單單憑借自己這一個師,絕對不可能困死揚州城。可騎兵營卻想頭凶悍的餓狼一樣,每天都在摧毀揚州城的運輸隊。
揚州的糧食,好多其實是在用船運輸。可用船運輸也有個麻煩,那就是江南河道好多都很窄,基本上都在步槍的射程之內。
在岸邊放上幾槍,找個當地人喊話。那些運糧船就會乖乖停靠的岸邊,祖寬也不廢話。把船聚攏在一起,扔幾顆燃燒彈了事。熊熊烈火伴隨著稻米的香味兒,比烤肉的味道強多了。
祖寬很喜歡這種文明的方式,老子只是燒你的糧食也不殺你人。那些運糧的船老大,在地上跪拜著喊︰多謝軍爺饒命。
時間過去了半個多月,祖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毀了多少糧食和給養。
騎兵的特點就是來去如風,從遼東打到江南祖寬更是個中高手。騎兵戰術在他們手里玩的賊溜!
首先派出探馬在高處,然後風一樣刮到對手面前。在對手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水潑一樣的子彈就打過去。江南禁軍還在用前膛裝單發槍,打一槍要裝填好久。
左輪步槍就沒這一說,六發子彈 里啪啦的往外扔。沖到近處,沒人又有兩把左輪手槍。一般情況下子彈沒等打完,對手就崩潰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把大車集中到一起,然後扔幾顆燃燒彈了事。
簡單!太他娘的簡單!
對于祖寬來說簡單,對于城里的揚州守軍來說就是夢魘。
騎兵營神出鬼沒,被焚毀的物資一天比一天多。黃道周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雖然揚州城里有糧倉。可這是幾十萬人在一起吃喝,就算是米山面海也有吃完的一天。守城戰最怕的就是糧草不濟!沒吃沒喝,不用人家打自己就垮掉了。
「大人,得想個辦法才行。這才十幾天就損失了八百多輛大車,再這麼下去咱們揚州城里就沒有馬車了。」張汝林急得跳腳,運輸糧秣都是他的手下。這十幾天下來,不但人員損失慘重,大車也損失慘重。
「他們有槍,你們手里也有槍。那麼多人,就打不過幾百個騎兵?」黃道周斜著眼楮看著張汝林。
听到這話,孫可望和劉文秀都同情的看著張汝林。這位黃府尊對打仗根本就是一竅不通,人家用什麼槍,自己這邊用的是什麼槍。人家是馬上的騎兵,自己這邊呢?不過就是一群步兵而已,騎兵對步兵的優勢,恐怕這位黃府尊也不曉得。
「府尊……!」張汝林想給黃道周普及一下現代軍事常識,可話到嘴邊就被黃道周給噴了回去。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對方不過數百人的騎兵。你一定要想辦法給我消滅他們,二位師長可以幫你的忙。」黃道周是府尊,按照大明慣例以文制武。來增援揚州的官軍,都得听黃道周的才行。
更加上馬士英有吩咐,孫可望和劉文秀也只能听命稱諾。
領導就是領導,下放過工作指標之後抬就走。空留下三個哭喪著臉面面相覷的將軍!
「遼軍騎兵比韃子騎兵還厲害些,胯下都是上好的蒙古戰馬。咱們跟他們打,簡直……!」張汝林看著黃道周的背影,哭都哭不出來。
「就是,這些騎兵打不過可以跑。咱們怎麼辦,就憑借兩條腿?」孫可望也是搖頭。
「江南不產良馬,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家遼軍每個師都有騎兵營,咱們可沒那個配置。想要跟他們打,只能打伏擊才行。
騎兵的速度快,伏擊的戰場就得大才行。這樣一來,耗費的兵力就多。可這麼多兵出了城,萬一遼軍在這個時候攻城可怎麼辦?」劉文秀抱怨之余,總算是出了一個主意。
「晚上可不行,烏漆嘛黑的雖然利于埋伏,可也利于遼兵突圍。不用別的,看槍口火光就知道哪里人多哪里人少。找到薄弱點,騎兵一沖就能沖出去。咱們也沒辦法!」
「那就把他們往沼澤里面引。」
「你當人家傻麼?」
沒商量出個啥來,自己人先有吵起來的征兆。
「那你說怎麼辦?」
「引他們到沼澤肯定不行,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這個陷阱。咱們還是趁著晚上引誘遼兵出戰,不過圍三缺一。故意放出一面來布置重兵,把火力都集中起來。集中上前桿火槍一通打就算是遼軍騎兵再牛,也得被打個人仰馬翻。」
「這倒是有點兒意思!」
「就這麼干了!」
***************************************************
「師長,城里送來的情報。明天晚上會有大批糧食從揚州南門運進!」
「哦,看起來祖寬把他們打疼了。大白天的不敢運糧,轉而是黑燈瞎火的運糧食。明天是初七,天上還有點兒月亮。」曹文昭想了想,算了一下日子有看了看天。這天氣,看起來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樣。如果是晴天,應該還有些月光。
「晚上運糧,難道咱們就會放過不成。既然知道了,就讓祖寬去干他娘的。可惜,佷兒不是騎兵。」曹變蛟興奮的揮舞著拳頭,可想到這仗沒自己什麼事兒,臉色立刻就落寞下來。
「你是不是騎兵無所謂,只要打贏了這一仗就是咱們三師的功勞。傳令給祖寬,讓他務必燒掉這批糧食。斷了他揚州的糧道,倒是要看看幾十萬人能吃多久。」曹文昭對堅固的揚州城也沒辦法,只能這樣耗著。反正,對手的消耗遠比自己要大。
「諾!」傳令兵答應一聲,急忙忙的去傳達曹文昭的命令去了。
*************************************************
「這些天屬下聯絡了一些營級軍官,溫體仁把師團一級的主官換掉不少。可大多數營連一級的軍官卻沒有換,這些人都是大人您一手帶出來的,他們的心都還向著大人您。」綠珠這幾天陪著李定國到處跑,也聯絡了一些小軍官。她在邊上察言觀色,發現這些人的確是從心底崇拜史可法。
剛來揚州的時候,綠珠還怕這任務不好完成。現在看起來,要比預想的情況好上許多。
「南京禁軍是老夫一手創立,尤其是十師和十一師是後組建的師。每個連級軍官都是老夫甄選出來的,有些還是當年跟著老夫在望海寨死戰的老兵。溫體仁雖然能找幾個蠢貨換掉師團一級主官,可他一時之間也找不到這麼多人來替換這些營連級別軍官。
老夫暫時不便出面,只要讓李定國挑選可靠的人聯絡。到時候老夫登高一呼,就能讓這揚州城變了顏色。」史可法一臉的霸氣,三軍主帥的威儀彰顯無遺。
「大人,不好了!」李定國一頭闖了進來,腦門兒上都是汗水。
「怎麼了?這是在揚州城里,這樣慌慌張張的被人听了去,還不要了你腦袋?」史可法見到李定國這樣慌張,立刻訓斥道。
「大人,出大事了。今天晚上,孫可望和劉文秀要伏擊遼兵騎兵營。已經出城兩三個團,加上揚州守備軍,恐怕有三四千人的樣子。遼兵的騎兵營,也不過就是幾百人。這……!」
「什麼?消息可靠麼?」綠珠一下子就站起來,這消息太過重要。
「是十師的一個營長告訴我的,絕對錯不了。」李定國有些發急。
「必須把這消息送出去,現在曹文昭手里能夠威脅揚州糧道的,只有這支騎兵。如果他們被干掉,曹文昭就只能硬攻揚州城。一旦遼兵出現重大傷亡,難保說已經聯絡的人不會出現反復。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趨紅踩黑邀功獻媚之輩。
城門封得嚴嚴實實,普通百姓根本不許進出。萬一出現那樣的事情,咱們就只能洗干淨脖子等死吧。」史可法一臉的凝重。他想事情,從來都是往最壞處想。
「城門封了,咱們的人也不能出城去送信。」綠珠慌急的道。有情報送不出去,這讓綠珠心里像是長了草。
「守備軍里面有沒有咱們的人?」史可法籠中老虎一樣的踱著步子,忽然抬起頭問道。
「倒是有幾個,可他們都是炮兵。城頭可都歸巡防營管的,現在大白天的城牆上防守嚴密,根本沒機會把情報送出去。」
「炮兵……!」炮兵的位置在城牆後面,想讓他們爬下城牆送信,的確不太容易。
「白天不行,那晚上呢?」
「晚上趁著夜暗,在半夜松懈的時候或許可以從城牆上順繩子爬下去。可那個時候再送信,啥事情都來不及了。」
「不要慌,總有辦法的。」
************************************************
黃昏的時候,祖寬飽餐了一頓戰飯。軍中的飯食不咋地,掛面煮的像是鼻涕一樣。還好今天晚上要作戰,廚子拿出來大盒的牛肉罐頭,跟面一起煮。
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祖寬帶著人出發。目標就是揚州碼頭,按照內線稟報。距離揚州城三里左右的揚州碼頭,今天晚上會卸下大批糧食。祖寬的任務就是把這些糧食都燒了,最好是連船一起燒。
因為是夜襲,所以馬蹄上都包了布。戰馬走起路來,聲音不大卻很沉悶。來到運河邊上,祖寬掏出懷里的懷表。也不過就是十點鐘左右的樣子,看起來自己來早了。
遠遠的就看到揚州碼頭有好多燈火,夜暗中十分明顯。祖寬立刻派出斥候去查看,情報上說是半夜,怎麼現在糧食就來了?
前後不過半個小時,兩名斥候就跑了回來。
「營長,碼頭上似乎有好多人。遠遠的看不清楚,可到處都是火把。外圍有哨卡,而且還是明暗哨都有。我們怕驚了他們,沒敢繼續往里面探。」
「看到船沒有?」
「碼頭上有兩艘船,不是很大。可能運河里面還有!」
「咱們等一會兒,讓他們把糧食都卸下來再說。下馬!」祖寬一聲吩咐,所有人都下了戰馬。戰前,需要好好養養馬力絕對不能還沒打仗,就讓馬兒累著。
又等了一個小時,祖寬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偵察排,你們先模上去。把那些明暗哨都給老子模了,記住了,能不開槍就不要開槍。老子今天要把這些糧食,連帶運糧船都燒個精光。」祖寬一聲吩咐,立刻有二十幾條漢子隱沒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