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說話,這里面最懂錢的是艾虎生。他任大明的戶部尚書,已經整整十年。
他都不懂,剩下這些丘八和搞情報的怎麼可能懂賺錢,如果說搶劫,那他們倒還是可以參加討論。
忽然,李梟注意到。老神在在的孫元化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眼楮始終落在手里那幾張紙上。
「首輔大人?」李梟把目光投向孫元化。
「哦!老夫這里倒是有個主意,不過不知道成熟不成熟,還在斟酌,斟酌!」
這老王八蛋就是這樣,即便有了主意也不明著說出來。非得李梟逼問才行!
這就是老官油子,油透了的老官油子。
「都這個時候了,說吧!」李梟無奈的催促,這好像就是排練好的定式一樣。
每次孫元化有了新的章程,都是這樣。
「發行戰爭債券怎麼樣?」孫元化把手里的紙放在桌子上說道。
「戰爭債券?」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楮。
「對戰爭債券!」孫元化點了點頭。
「首先,戰爭債券可以極大緩解我們現在的財政狀況。這一點我就不多說了!
第二、這些年來我們大明輕徭薄賦,稅賦之低可謂亙古罕見。
百姓繳納稅賦少,就代表著百姓手里有更多的錢財。
百姓手里有了閑錢,就會想著投資。
現在民間投資什麼的都有,甚至有人開始囤積居奇。
去年的時候,一些人甚至聚斂錢財。囤積大蒜從中牟利,最貴的時候大蒜的價格和羊肉一個價。
弄得好多餃子館,都開始收大蒜錢。
今年開春的時候,又有一陣子囤積大蔥。
大蔥的價格一路瘋漲,最後到了誰家弄一盤蔥炒羊肉,舍不得放蔥的地步。」
孫元化主管民政,自然對這些民間的事情熟稔得緊。如今娓娓道來,大家好像在听書。
在座的軍人們,平日里大多時候吃食堂。
綠珠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那一伙人!
李浩根本沒進過廚房,更沒進過菜市場。
李梟忙著籌集軍備,沒事兒還總是要視察一下部隊。也沒時間看這些事情!
倒是報紙上時有提及!
說什麼蔥比羊肉貴,還有什麼蒜你狠之類的標題黨。
大家伙一般看報紙的時候,都當個新鮮看,好像跟自己沒多大關系。
現在孫元化說出來,大家自然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原來這都是民間游資,因為無處宣泄才搞出這麼多事情來。
「前兩年生豬價格居高不下一年多時間,是不是也是這些人干的?」
史德威很生氣的問道。
詩書傳家的人家就這一點不好,瞧不起買賣人。在史德威看來,這些倒買倒賣囤積居奇的人,都拉出來槍斃才好。
「這倒是不是!
那年全國都鬧豬瘟,豬瘟鬧的厲害,自然生豬死的就多。
按照防疫的需要,當時是村村捕殺生豬。挖坑焚燒之後,撒生石灰填埋。
當時執行防疫過于嚴厲,以至于好多地方生豬幾乎絕跡。這才是豬肉價格走高的根本原因!
不過這個東西,隨著豬瘟的散去,也就逐漸恢復過來。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生豬價格一路走低。現在,已經降到了危險的水平。
朝廷正在想辦法,生豬價格過低會傷及養豬戶的積極性,這不見得是好事情。」
「現在說戰爭債券,怎麼說起豬了。
大帥,我覺得戰爭債券很可行。畢竟百姓手里有錢了,又沒有一個穩妥的投資方向。
好多人都把錢財存在銀行里面!
好像這種炒作物資的事情,也是屢有發生。
下官覺得,戰爭債券收益穩定,而且是朝廷發放的。信譽上絕對有保障,如果發行的話,一定會被搶購。」
艾虎生樂開了花,他不是不知道戰爭債券的好處。可他不敢說!
畢竟,戰爭債券這東西是需要付出大量利息的。
如果不能夠在戰爭中獲得巨大收益,很可能發生的情況就是賠本。
不過現在孫元化帶頭說出來,他就沒有忌諱了。
一個勁兒的鼓吹,戰爭債券的諸多好處。
「戰爭債券倒是一個好辦法,既然是這樣。那麼,戰後就成立一個大明石油公司。
我們大明的油田,都由大明石油公司統一管理。
如今的油田是誰家的,就算是股份,做到股本里面。
今後,只拿分紅不參與管理。
石油公司的利潤除了分紅之外,剩下的償還戰爭債券和產生的利息。
戰爭債券償還完畢之後,產生的收益歸入朝廷支配。」
李梟看了一眼孫元化遞過來的那幾張紙,思索了一下宣布道。
在坐的人,除了史德威之外,臉色都有一些不自然。
他們都在中東有油田,包括李梟自己在內。
可以說,如今大明軍隊就是在為他們的利益而戰。
李梟掃視了一眼在座諸人,把每個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這一下算是捅了馬蜂窩。
可現實卻逼得他不得不這樣做,他可不想把保衛勛貴油田的花費,轉嫁到百姓們身上。
大明已經維持了低稅率很多年,李梟不想因為這場戰爭而加稅。
「好了!就這樣,戶部立刻準備開始發行債券。
利率要從厚了定,弄得跟銀行定期利息似的,那就沒意思了。
我們要讓百姓們,真正在戰爭債券上得到實惠賺到錢。」
李梟大聲的宣布,所有人不管心情如何,只能低頭稱諾。
石油是壟斷生意,現在所有的油田,包括勘探、采油、還有煉油技術,全部由大明壟斷。
成品油除了大明自己用之外,國外的需求也很多。
不過現在成品油市場混亂,有時候各家為了爭搶客戶,甚至出現壓價的情況出現。
成立了大明石油公司之後,這種情況就會消失。
到時候,無論是哪個國家的買家,面對的都是一個處于壟斷地位的龐然大物。
不過這個大明石油公司總經理,就成了一個標準的肥差。
大家心里都琢磨著,怎樣把這個油透了了職位弄到自家手里。
只要撈到了這個職位,錢財將只是個數字而已。
散會之後,李浩第一個來到李梟的辦公室。
「大哥……!」
「想要石油公司總經理的位置?你來干?」李梟調侃的看向李浩。
放棄大明次輔的位置,干一個石油公司總經理,只要沒瘋又或者有先天性痴呆,都不會這麼干。
「我……我怎麼可以,我想……!」這家伙搓著手,一副大便不暢的樣子。
「你想,你想個屁。
你想小玉是干?咱家那位姑女乃女乃,是那塊料?
李麟去了第一遠征軍,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上一次,整治孫之潔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
那是我兒子,吃了癟自然我會給他出氣,輪不到你這個做叔叔的出手。
既然我都沒說什麼,就證明人家孫之潔做得對。
孫先生幫了咱家十年,咱們起家的時候,多少事情是人家做的,有多少主意是人家出的。
咱們不能讓孫先生一家沒了下場!
你立刻去孫家,帶上厚禮去看望孫先生。給孫先生賠個禮!」
李浩無奈的瞪眼,他沒想到這事情還沒說出口,就落了個去孫家賠禮道歉的差事。
不過既然大哥說了,這事情想辦不想辦,最後就只能是照辦。
李浩走了之後,來李梟辦公室請示事情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甚至鄭森還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走起了夫人路線。
李梟回到後宅的時候,德川千姬正在欣賞一盤光華流轉的珍珠。
「又是誰來你這里撞木鐘了?」李梟接過德川千姬親手擰過的毛巾一邊擦臉一邊問道。
「鄭森孝敬的,說是南海合浦珍珠。據說這十八顆,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珍品。」
德川千姬顯然很喜歡這一串珍珠項鏈!
「合浦珍珠算什麼。
鄂倫春頭人送來的十幾顆大東珠,都沒見你這麼高興。」李梟擦完了臉,把毛巾遞給德川千姬。
德川千姬從侍女手里端起一個銅盆,月兌掉李梟的鞋襪開始侍候李梟泡腳。
十幾年了,這種事情德川千姬從未假手她人。
「這不一樣的,這是鄭森送來的,孩子的一片心意。
哎……!
鄭森帶來了田川姐姐的信,說是田川七左衛門被藩主下了大獄。
還說七左衛門那孩子得了病,在大牢里面又沒有個好醫生,恐怕時日無多了。」
德川千姬一邊給李梟洗腳,一邊給李梟揉捏。
感受著德川千姬手上的力道,李梟閉上眼楮。
「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也不要給你父親寫信干涉。
田川七左衛門犯下的事情是咎由自取,如果他是大明人,凌遲處死將是他唯一的下場。
到了倭國只是坐牢,已經算是法外開恩。
他這輩子,就在牢里面過吧。」
李梟一句話,相當于判了田川七左衛門終身監禁。
德川千姬手抖了一下,明顯感覺到李梟語氣里面的決絕。
「鄭森來你這撞木鐘,可不止這一件事情吧。」李梟閉著眼楮,好像在和空氣說話。
「他說的東西我也不太懂,只是說您想著把大明在中東的油田,全都交給一個叫做大明石油公司的去做……!
他想著……想去大明石油公司做大管事。」
「那叫總經理,還大管事!
這小子其實還算是個合適的人選,只是鄭家這些人……,哎……!
沒辦法說,把這事情交給他。最後,說不定連這孩子也給毀了。
這是鄭家唯一的好孩子了,能把田川七左衛門押回來,就說明這些年我還是沒白教導一場。
你跟他說,把鴻臚寺的差事辦好了,今後會有別的事情交給他來做。
大明石油公司的事情,我有安排!
今後不管誰撞你的木鐘,你都不準應人,听明白了麼?」
「諾!」
大明人就是有這樣的壞毛病,遇到事情先走夫人路線。
這些年德川千姬在他們的金錢攻勢下,也沒能拒腐蝕永不沾。
好幾次,德川千姬都被拉下水,在李梟耳朵邊上吹枕頭風。
李梟這里不消停,孫元化那里也不消停。
好多人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立刻開始去孫元化那里鑽營,想要得到這個放屁都能油褲衩的差事。
石油這東西,今後的需求量只會越來越大。這是誰都能看到的事情!
大明石油公司,只要弄出來油那就是錢。
這個總經理,那真是貨真價實的香餑餑。
「父親,您說這差事最後會落到誰的腦袋上。」孫興殷勤的給老爹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的擺到老爹的面前。
「誰腦袋上?你小自動心思了?」孫元化看著兒子。
都是成了精的人,看一眼孫興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想要這個職位。
「兒子也在中東干了幾年,閱歷也是有的。再說對中東也算是熟悉!
這個職位……!」
「這個職位,沒你的份兒。大概率,也不會有鄭家的份兒。
大帥家里,沒人能干這麼大的事情。
艾虎生家里,也沒可能。
大帥不會把這樣一個下金蛋的雞,塞到艾虎生的手里。
孫承宗家里……!」
「您說會不會是落在了孫先生家里?
我可是听說,次輔大人帶著禮品去探望了孫先生。還在他家里吃了飯才走的,您說會不會是……!」
「有這個可能,不過我猜想孫承宗不會接。
他現在,巴不得所有人都把他忘記了。
當權那麼些年,門生故吏太多。
孫傳庭進了京吏部都沒去,就得去玉泉山拜一拜老爺子。
威望高是好事情,可威望太高,那就是取死之道了。
想當年,那朱洪武殺起功臣來,可是毫不手軟。
你說李善長的地位,比今天的孫承宗如何?還不是滿門抄斬!
所以啊!
老家伙急流勇退,去玉泉山悠哉悠哉的過養老日子去了。
孫家人,也不會摻和這淌渾水。」
「那……難道說,大帥要從朝廷官員里面選派?身後沒有家族力量支持,想要坐穩這個位置,恐怕不大容易吧。」
「呵呵!你小子這一招倒是料對了,新建的衙門。前籬笆宿狗,後院牆走雞。
想要把這個位置坐穩了,沒點兒家世撐著還真不成。
我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