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氛圍有些奇怪,幾乎所有人都在打听,新建的大明石油公司總經理是誰。
幾乎沒人關心,遙遠的巴士拉,大明海軍陸戰隊正在進行怎樣的苦戰。
巴士拉的冬天並不冷,氣候甚至說有些宜人。背靠著大海,空氣並沒有內陸那麼干燥。
至少比遼東那能夠凍裂石頭的冬天要強多了!
安靜的夜里,一群髒得要命的士兵正抱著槍坐在戰壕里面酣睡。
一只小蟲爬過迷彩服,李九懷抱著步槍,帽子扣在臉上,斜靠著工事的土壁。
小蟲沿著軍服從李九的右邊爬到了左邊。
在他左臂的臂章上,如果借著夜色隱約能看到所屬的番號。
李九睡得正香,感覺迷迷瞪瞪剛睡了一會兒,就被一聲槍響給折騰醒了。
多少年的刀口舌忝血,本能讓他眼楮還沒睜開,就抄起了身邊的阿卡步槍。
手一劃拉,保險 噠一聲歸位。
從工事里面慢慢探出一丁點兒,見到對面沒有什麼動靜。就知道,這又是庫爾德人的冷槍。
最近對面的庫爾德人不太好對付,他們什麼武器都有。
馬克沁機槍,迫擊炮,榴彈炮,甚至明軍的擲彈筒,他們也有。
李九貓著腰跑到機槍邊上︰「咋整的?」
「排長!對面打過來的,好像是冷槍。」
李九再一次把腦袋慢慢探出來,努力的睜大眼楮,試圖通過地平線上的輪廓,辨別陣地前面有沒有人。
今天晚上月光很朦朧,根本看不清楚。
腳下忽然一滑,身子立刻向旁邊倒了下去。幾乎在同時,一聲慘叫和一聲槍響同時響起。
子彈打在戰壕後面的土層里面,只是發出「噗」的一聲。
李九一坐到了地上!
這時候自己排里的兵狗子,正抱著腿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喚。
原來是踩到這小子腿上!
李九松了一口氣,這次真是命大。
如果不踩在這小子腿上,這一槍整不好就挨上了。看這位置,是奔著腦袋來的。
一槍干上,就算是戴著鋼盔也廢了。
「別叫喚,一會兒把迫擊炮招來。」李九罵了一句,狗子立刻就不叫喚了。
「待著別動!」
李九知道,兩軍陣地前面趴了一個狙擊手。
貓著腰又向前走了二十幾米,在一處土包邊上再次探出了腦袋。
雲彩遮擋了月亮,能見度有些低。李九看了半天,啥也沒看見。
正要放棄的時候,雲開月見。李九看到陣地前面一塊窪地里面,似乎有一丁點兒反光。
「女乃女乃的,今天就整你小子了。」李九知道,那是步槍上的鐵部件反光。
如今,大家伙都學精了。
也知道在鋼盔上蒙布,在步槍上纏布條。為的就是,不會產生反光。
甚至有經驗的狙擊手,身上不會佩戴一件鐵器。
放下阿卡步槍,李九貓著腰跑到軍械員那里拿了一個擲彈筒。
這東西,其實就用發射藥打出一個比手雷略大的東西。
不過這里面裝的可是高爆炸藥,一發下去方圓七米內的人不在掩體里面,肯定就得喝一壺。
手指蘸了蘸口水,迎著風感覺了一下。大拇指豎起,對著遠處的那個家伙測距。
二百米左右,這一定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狙擊手。
不然,不可能在二百米的距離上差點兒把自己干掉。
扭了一下擲彈筒,「 」一發炮彈飛了出去。
炮彈剛剛飛出去,李九就抄起了望遠鏡。
還沒等對準焦距,那邊就已經炸響。
拿不拿望遠鏡已經沒啥作用了,那個狙擊手被爆炸直接掀飛起來。
人在濃煙里面騰空三四米高,然後重重落在地上。
這家伙如果能活下來,那可真是閻王發善心。
「噠噠噠……!」對面機槍響了起來,子彈好像雨點兒一樣灑了陣地前的土地上。
這是庫爾德人的機槍,听到爆炸聲之後盲射。
「隱蔽!」很快,李九就听到了迫擊炮的聲音。
炮彈 里啪啦砸了足足有五分鐘才停下!
「操他媽的,炮彈還挺闊氣。」火力覆蓋一向是大明的專利,可現在庫爾德人也玩這一手。
自己的排里面,七天死了五個弟兄。
其中有四個是被火箭彈震死的,還有一個是受了重傷,剛剛送到後面人就不行了。
這是巴士拉外圍陣地,海軍的艦炮炮彈只能打到陣地前面五公里左右的地方。
這還是得二百毫米以上口徑的火炮,而且那炮彈根本就沒個準頭,打得著打不著,一是看運氣,二是看人品。
一個整不好,落自己腦袋上也不是不可能。
這麼一折騰,陣地上的人也都醒了。
李九靠在工事的牆上,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著了抽起來。
「排長,來一根兒!」一班長笑嘻嘻的湊了過來。
「你他娘的不發響啊!」嘴上罵著,李九甩出一根煙。
結果這開了頭,就停不下來。
一盒煙甩一圈兒之後,連半盒都沒剩下。
「排長,總說增援增援。這打了足足有倆月了,怎麼只來了兩個團的增援。
昨天,咱們對面進攻那陣仗,怕是不下一千人。咱們就兩個連在這里守著,听說一連那邊傷亡挺大的。」
「咱們也陣亡了三個兄弟!那火箭彈砸下來,地上那麼大一個坑。
他娘的,跟咱們的武庫艦威力差不多了。
您說這麼大的玩意兒,他們是怎麼弄過來的。難道說,他們也鋪了鐵路線?」
手下幾個班長七嘴八舌的說話。
李九這個排算是加強排,三個班是正常編制。多出來那個班是預備班,算是全排的預備隊。
一個排,防守的正面居然達到了八百米……
這個時候,還弄個蛋的預備班。
李九算了一下,全排算他和通信員一共三十四個人。平均每人防守的面積差不多二十三米半!
而且,現在排里減員九個人,受傷的還有四個。
兩個輕傷的還能堅持,兩個重傷的已經送走了。
昨天能夠頂下來,靠的全都是艦炮火力支援。明天再打,李九都不敢保證,自己的陣地會不會丟。
「听說已經從錫蘭島調來一個師,也就這兩天就到了。
昨天我去連部,听連長說大帥這一次要大打。咱們本土已經在大規模征兵了,听說要征兵一百萬人。」
「去個屁的吧!
咱們遼軍全加起來也不過九十幾萬人,你整一百萬人來,哪兒安排那麼多軍官。
難不成,排長變連長,連長變營長?」
「那你小子,不是變成排長了。」
「拉倒吧,咱可沒那能耐。」
大伙說笑著,天已經蒙蒙亮了。
後面的炊事班,騎著兩輛三輪車來到陣地上。
「我說高班長,今天有什麼好嚼谷。」看到炊事班長,大家伙都樂了。
因為庫爾德人的炮兵很厲害,所以送飯只能是晚上入夜一次,天快亮時候一次。
一天就這兩餐能吃上口熱乎的,剩下的時候都得吃涼飯。
「呵呵!大米稀粥,牛肉餡大包子。
給你們拉來兩三輪車包子,這可是你們一天的伙食。省著點兒吃,別當零嘴似的,剛過中午就給吃完了。」
炊事班上笑眯眯的,好像一尊佛一樣。
他的外號就叫大佛!
這些天,前線的兵其實不怎麼辛苦。最辛苦的就是炊事班,變著花樣的給大兵們做好吃的。
前天是大餅醬牛肉,每人還發兩根黃瓜。
昨天是羊肉餡餅,今天是牛肉大包子。
全都是用保溫桶裝著,不管路上再顛簸也不會灑出來。
這邊正要開飯,陣地邊上又開始槍聲大作。
子彈「嗖」「嗖」在空中飛,劃出一道道火紅的彈痕。
「隱蔽!」李九拉著炊事班長抬著包子和粥往防炮洞里面跑。
剛鑽進防炮洞里面,防炮洞邊上騰起一團火,一聲巨響砸在丁三的耳膜上。
「操他媽的,這炮打的真他媽邪乎,再晚兩秒鐘,老子就報銷了。」
李九被炮彈掀起來的灰塵弄得灰頭土臉。
炮彈一發接著一發的砸下來,听聲音,甚至還他娘的有重炮。
防炮洞頂棚上面,灰土被震得一股一股的往下落。
整個防炮洞里面,土腥味兒嗆人。
「操他娘的,咋整的這是。大清早的,吃了槍藥了。」一班長一邊吐著嘴里的灰土,一邊罵。
重炮落在地上,感覺就像一柄大錘狠狠捶了一下胸口。
戰士們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張著嘴。為了不讓灰土落在嘴里,還得用手捂住嘴。
敵軍這邊炮擊,大明這邊的火炮也不閑著。
雙方的炮彈,就在空中交叉而過。炸得兩邊兒,塵土翻飛硝煙彌漫。
這一炸,足足炸了半個多小時。
估計雙方的炮兵都炸累了,這才算是消停下來。
「排長……!」炮擊剛剛停下來,另外一個防炮洞里面,就跑來一個兵。
「咋了?有傷亡?」李九最不願意听見傷亡這倆字,盡管戰場上這事兒是免不了的。
「沒!我們班一個兵,弄了個人回來?」
「弄了個人回來?」
「嗯!陣地前面的狙擊手,被我們打傷了。我們班一個兵就給弄回來了!
那小子埋伏的太近了,只有不到一百米。」
「狗日的!看看去!」
李九有些興奮,打仗打了這麼長時間了,還是第一次弄回來一個活的。
走進防炮洞,除了土腥味兒還夾雜著一股血腥味兒。
地上躺著一個穿著灰軍裝的家伙,腰上血漬呼啦一大片。臉色蠟黃蠟黃的,一丁點兒血色都沒有。
這他娘的是弄回來個活人?
李九仔細看了看,果然見這家伙胸口微微起伏著。
還算是個活人,可離死也不遠了。
「排長,弄回來的時候活蹦亂跳的。還知道反抗,可現在就完犢子了。
打炮打的時間太長了,這小子流了好多血。」
被李九踩了一腳的狗子趕忙過來表功!
「沒必要送回去了,送到連部也整不活。扔出去吧,不然要臭在咱們這里的。」
有人顯然對這個半死的家伙不感興趣,而且還覺得有些晦氣。
戰場上就是這樣,原本不迷信的人,現在也慢慢開始迷信起來。
這個家伙頭發是黑色的,打著自來卷兒。眉毛很濃,眼楮閉著看不清楚。
不過這貨鼻子很大,而且鼻梁是隆起來的。是典型的鷹鉤鼻!
沒有像庫爾德人那樣留著大胡子,反而胡子明顯有剃過的痕跡。
整個下巴,虛虛的。
李九扒拉一下這人的衣服,看到臂章李九愣了一下。
那是一顆用藍白絲線繡成的六芒星!
當兵的不知道,可李九是知道的,這他娘的不就是大衛王星?
「用炊事班的三輪車把尸體送到連部去,告訴連長這是希伯來人。」
「希伯來人……!排長您說,我們對面的是希伯來人?」
「對,這個人就是希伯來人。我說的呢,被抓了一個狙擊手而已,怎麼還動用重炮了。」
听了李九的話之後,大家伙七手八腳的把人抬到炊事班的三輪車上。
炊事班長蹬著就走了,連保溫桶都忘了拿。
這麼一折騰,天已經麻麻亮了。
幸虧雙方的炮兵都打累了,又或者是炮兵也懶得去炸兩輛三輪車。
炊事班長拉著半死不活的希伯來人,蹬著三輪車逐漸走遠了。
「大家伙趕緊吃飯,然後檢查武器彈藥。今天,有一場惡仗了。」
李九在君士坦丁堡待過半年,他知道希伯來士兵並不好惹。
至少,比庫爾德人要厲害多了。
身在前線,能夠喝著大米稀粥吃著牛肉餡的大包子。不得不說,放眼天下也只有大明能夠做得到。
昨天半夜時候,送來了滿滿一卡車的彈藥。
尤其是迫擊炮彈藥,足足備了兩個基數。
一輪紅日剛剛從地平線上探出頭來的時候,對面的炮彈也跟著陽光砸了下來。
這一次炮彈打得邪乎,到處都是爆炸的火光和濃煙。
即便是在防炮洞里面,也被硝煙味燻得腦袋疼。
有人被震得不斷嘔吐,早上吃的包子稀粥全都吐了出來。
李九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臉上蒙著一塊布巾子,很像傳說中的阿拉伯大盜。
重炮砸下來,李九就在地上一蹦一蹦的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