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萬人生死系一身

毛翼飛領著大軍趕過來時,鎮長已經帶著手下恭候多時。

戰場已經被打掃干淨,地上遺留著小團的水漬。

鎮子里燈火通明,百姓們都出來了,但是沒有過多走動,只在街邊站著。

鎮長迎上前來,向毛翼飛鞠了一躬,說︰「閣下交辦的兩件事情,我已辦妥,只等總部的回訊了。」

「那就好。」毛翼飛看了看明淨的街面。

「請隨我來。」鎮長做出一個請走的手勢。

毛翼飛扭頭囑咐莊如斌︰「跟著我!」

「是,大人。」

大軍進入了鎮子,街道立刻被擠佔,官兵與本地的百姓縮短了距離。

毛翼飛傲慢地掃視街邊的人和建築,忽然看到了一張布滿仇恨的臉。

「狗賊,我殺了你!」那人揮舞匕首沖向毛翼飛。

莊如斌剛拔劍出鞘,卻被毛翼飛伸手制止。

毛翼飛很輕易地捉住了刺客的手腕,再一翻腕子,刺客捉刀不穩,匕首落地。

「你是什麼人?」毛翼飛看著眼前的刺客。

這是個男人,大約三十上下年紀,面孔很粗獷。

「我要殺了你!」刺客想俯身撿起匕首,卻被毛翼飛死死扣住手腕,不得動彈。

「殺我也需要理由,你說說看。」毛翼飛一點也不氣惱。

「我弟弟,我弟弟被你這狗賊害了。」刺客喘著粗氣。

「你弟弟,你弟弟是誰?」毛翼飛有點疑惑。

「我弟弟是鎮上守軍,你不會忘了你之前干的好事吧?」刺客的表情十分悲痛。

毛翼飛松開刺客,「明白了,之前圍攻我的人有你的弟弟。」

刺客二話不說,撿起匕首就刺。

刀尖戳在毛翼飛胸口,只扎破了衣服,卻不能刺入表皮。

「看到了?」毛翼飛輕蔑地望著刺客驚訝的臉,「你都殺完了,現在到我殺你了嗎?」

刺客咬著牙,又往刀柄上加力,依舊不能前進分毫。

毛翼飛奪過匕首,反手將匕首架在刺客的脖子上,「想死嗎?」

刺客喘著氣,不吭聲。

毛翼飛移開匕首,說︰「戰場上你來我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一點道理你都不懂嗎?」

刺客的呼吸漸驅平穩,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毛翼飛把刀柄交到刺客手上,說︰「你要是想不開,想為你弟弟報仇,我可以給你機會。等你們的聯軍到了,你跟他們一起來殺我吧。」

刺客愣愣地看著毛翼飛。

「只不過到時候我不會再手軟」,毛翼飛甩頭道︰「滾吧!」

刺客扭頭跑進了街邊的一間屋子,就像之前的那條狗。

民眾懷著復雜的心情望著昂首闊步的毛翼飛,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屠夫對他在戰爭中的暴行毫不推諉,並且還坦然接受親屬的報復,需要何等的胸襟?

然而仔細思量,毛翼飛的言論不無道理,戰場上死傷難免。

況且,對七族官兵時常進入登喜境內燒殺搶掠的事跡早有耳聞,登喜的入侵似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鎮長等人的帶領下,大軍進入空曠的草場。

草葉不深,長及小腿肚。

草場上擺好了幾千張餐桌,桌面擠兌了豐富的菜肴。

「大人,開吃嗎?」莊如斌向毛翼飛請示。

「不,等等」,毛翼飛望著鎮長等人,「你們先吃一桌。」

「我們已經吃過了。」鎮長泰然自若。

「無妨,再吃一點吧。」毛翼飛堅持己見。

鎮長對手下說︰「走吧,伙計們,人家不相信我們,我們就當成宵夜吧。」

鎮長等人進食了一會,毛翼飛走到他們中間,也拿起一副碗筷跟著吃。

毛翼飛每樣菜都挑了一些來吃,又吃了一碗飯,然後回到隊伍,對莊如斌道︰「再等等。」

莊如斌不由目泛淚光,「大人,您……」

「無須多言」,毛翼飛擺手,「我曉得你想說什麼。」

毛翼飛不是孑然一身,還肩負著萬人大軍的生死存亡。

即便鎮長等人親自試菜,也不能證明菜沒問題,完全有可能是苦肉計。

十幾個人拉著上萬人陪葬,不是一個虧本的買賣。

倘若毛翼飛親自試菜,要撲街也只是他一個人,不會危及大軍。

高人傳授的技藝里,可沒有體內排毒這一招,還需要毛翼飛自行修煉。

毛翼飛敢拿身家性命賭上這一把,也是骨子里軍人的血性在迸發。

過了許久,鎮長等人吃完了,都開始抹嘴巴了。

毛翼飛這才下令︰「可以開吃了。」

大軍涌入操場,狼吞虎咽,將餐桌上的飯菜風卷殘雲地一掃而光。

這期間,毛翼飛一直在草場周圍走動,為萬人保鏢。

他還走到那些舉著火把的下人身邊,察看他們中間是否有可疑人員。

鎮長走到毛翼飛跟前,說︰「閣下,跟你商量一個事情。」

「說。」毛翼飛停住腳步。

「你們要不要扎下營帳?」

「不,萬一被人偷襲可不得了。」毛翼飛詭笑道。

「這樣啊……我們預備了萬張草席,留作此處地鋪之用,你看可好?」

「沒問題,咱們不擾民,也不給你添亂。」

「謝謝閣下深明大義。」

毛翼飛的所作所為,令身為對手的鎮長都為之折服。

這樣一個愛兵如子的領軍人,日後的造化想必是難以估量。

若不是囿于敵我身份,鎮長都起了追隨之心。

夜晚的腳步輕快劃過,黎明到來了。

草席墊底的毛翼飛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露水,坐了起來,卻發現身旁佇立著一個人。

「如斌!」

在毛翼飛的輕喚之下,莊如斌即刻睜開困倦的雙眼。

「你這是干嘛?」

「大人」,莊如斌揉搓眼眶,「沒啥,我早起來了,就想站會。」

毛翼飛看到,莊如斌的雙眼布滿了血絲,分明一宿沒有合眼。

「兄弟,你替我站了一晚哨哩。」毛翼飛苦笑道。

「應該的呀,您不也是心系手下的安危嗎?我站個哨有什麼大不了。」

毛翼飛一骨碌爬起來,「快休息一下。」

「不,大人,我不累。」

毛翼飛不由分說,把莊如斌摁倒在草席上。

莊如斌依然嚷著︰「大人,我真的不累。」

「住嘴,睡覺!」毛翼飛拿出長官的架勢下命令。

莊如斌這才乖乖閉眼。

毛翼飛看了看周圍,官兵們大多都在酣睡,也有少數睡醒的,打著哈欠睡意未消。

他輕輕地走到外圍,環顧周邊。

正對面不遠處,有一排高大的梧桐樹,淡紫色的梧桐花密密麻麻地垂掛在樹梢,仿佛一只只喜慶的小喇叭。

左面的草皮延伸到一條小河邊,河水潺潺,像玉帶一般蜿蜒到遠方去了。

小河對面是茂密的樹林,林子的邊緣緊挨著連綿起伏的山巒。

右面有裊裊青煙從一排房舍的頂上冒出,早起的人們在準備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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