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翼飛領著大軍趕過來時,鎮長已經帶著手下恭候多時。
戰場已經被打掃干淨,地上遺留著小團的水漬。
鎮子里燈火通明,百姓們都出來了,但是沒有過多走動,只在街邊站著。
鎮長迎上前來,向毛翼飛鞠了一躬,說︰「閣下交辦的兩件事情,我已辦妥,只等總部的回訊了。」
「那就好。」毛翼飛看了看明淨的街面。
「請隨我來。」鎮長做出一個請走的手勢。
毛翼飛扭頭囑咐莊如斌︰「跟著我!」
「是,大人。」
大軍進入了鎮子,街道立刻被擠佔,官兵與本地的百姓縮短了距離。
毛翼飛傲慢地掃視街邊的人和建築,忽然看到了一張布滿仇恨的臉。
「狗賊,我殺了你!」那人揮舞匕首沖向毛翼飛。
莊如斌剛拔劍出鞘,卻被毛翼飛伸手制止。
毛翼飛很輕易地捉住了刺客的手腕,再一翻腕子,刺客捉刀不穩,匕首落地。
「你是什麼人?」毛翼飛看著眼前的刺客。
這是個男人,大約三十上下年紀,面孔很粗獷。
「我要殺了你!」刺客想俯身撿起匕首,卻被毛翼飛死死扣住手腕,不得動彈。
「殺我也需要理由,你說說看。」毛翼飛一點也不氣惱。
「我弟弟,我弟弟被你這狗賊害了。」刺客喘著粗氣。
「你弟弟,你弟弟是誰?」毛翼飛有點疑惑。
「我弟弟是鎮上守軍,你不會忘了你之前干的好事吧?」刺客的表情十分悲痛。
毛翼飛松開刺客,「明白了,之前圍攻我的人有你的弟弟。」
刺客二話不說,撿起匕首就刺。
刀尖戳在毛翼飛胸口,只扎破了衣服,卻不能刺入表皮。
「看到了?」毛翼飛輕蔑地望著刺客驚訝的臉,「你都殺完了,現在到我殺你了嗎?」
刺客咬著牙,又往刀柄上加力,依舊不能前進分毫。
毛翼飛奪過匕首,反手將匕首架在刺客的脖子上,「想死嗎?」
刺客喘著氣,不吭聲。
毛翼飛移開匕首,說︰「戰場上你來我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一點道理你都不懂嗎?」
刺客的呼吸漸驅平穩,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毛翼飛把刀柄交到刺客手上,說︰「你要是想不開,想為你弟弟報仇,我可以給你機會。等你們的聯軍到了,你跟他們一起來殺我吧。」
刺客愣愣地看著毛翼飛。
「只不過到時候我不會再手軟」,毛翼飛甩頭道︰「滾吧!」
刺客扭頭跑進了街邊的一間屋子,就像之前的那條狗。
民眾懷著復雜的心情望著昂首闊步的毛翼飛,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屠夫對他在戰爭中的暴行毫不推諉,並且還坦然接受親屬的報復,需要何等的胸襟?
然而仔細思量,毛翼飛的言論不無道理,戰場上死傷難免。
況且,對七族官兵時常進入登喜境內燒殺搶掠的事跡早有耳聞,登喜的入侵似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鎮長等人的帶領下,大軍進入空曠的草場。
草葉不深,長及小腿肚。
草場上擺好了幾千張餐桌,桌面擠兌了豐富的菜肴。
「大人,開吃嗎?」莊如斌向毛翼飛請示。
「不,等等」,毛翼飛望著鎮長等人,「你們先吃一桌。」
「我們已經吃過了。」鎮長泰然自若。
「無妨,再吃一點吧。」毛翼飛堅持己見。
鎮長對手下說︰「走吧,伙計們,人家不相信我們,我們就當成宵夜吧。」
鎮長等人進食了一會,毛翼飛走到他們中間,也拿起一副碗筷跟著吃。
毛翼飛每樣菜都挑了一些來吃,又吃了一碗飯,然後回到隊伍,對莊如斌道︰「再等等。」
莊如斌不由目泛淚光,「大人,您……」
「無須多言」,毛翼飛擺手,「我曉得你想說什麼。」
毛翼飛不是孑然一身,還肩負著萬人大軍的生死存亡。
即便鎮長等人親自試菜,也不能證明菜沒問題,完全有可能是苦肉計。
十幾個人拉著上萬人陪葬,不是一個虧本的買賣。
倘若毛翼飛親自試菜,要撲街也只是他一個人,不會危及大軍。
高人傳授的技藝里,可沒有體內排毒這一招,還需要毛翼飛自行修煉。
毛翼飛敢拿身家性命賭上這一把,也是骨子里軍人的血性在迸發。
過了許久,鎮長等人吃完了,都開始抹嘴巴了。
毛翼飛這才下令︰「可以開吃了。」
大軍涌入操場,狼吞虎咽,將餐桌上的飯菜風卷殘雲地一掃而光。
這期間,毛翼飛一直在草場周圍走動,為萬人保鏢。
他還走到那些舉著火把的下人身邊,察看他們中間是否有可疑人員。
鎮長走到毛翼飛跟前,說︰「閣下,跟你商量一個事情。」
「說。」毛翼飛停住腳步。
「你們要不要扎下營帳?」
「不,萬一被人偷襲可不得了。」毛翼飛詭笑道。
「這樣啊……我們預備了萬張草席,留作此處地鋪之用,你看可好?」
「沒問題,咱們不擾民,也不給你添亂。」
「謝謝閣下深明大義。」
毛翼飛的所作所為,令身為對手的鎮長都為之折服。
這樣一個愛兵如子的領軍人,日後的造化想必是難以估量。
若不是囿于敵我身份,鎮長都起了追隨之心。
夜晚的腳步輕快劃過,黎明到來了。
草席墊底的毛翼飛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露水,坐了起來,卻發現身旁佇立著一個人。
「如斌!」
在毛翼飛的輕喚之下,莊如斌即刻睜開困倦的雙眼。
「你這是干嘛?」
「大人」,莊如斌揉搓眼眶,「沒啥,我早起來了,就想站會。」
毛翼飛看到,莊如斌的雙眼布滿了血絲,分明一宿沒有合眼。
「兄弟,你替我站了一晚哨哩。」毛翼飛苦笑道。
「應該的呀,您不也是心系手下的安危嗎?我站個哨有什麼大不了。」
毛翼飛一骨碌爬起來,「快休息一下。」
「不,大人,我不累。」
毛翼飛不由分說,把莊如斌摁倒在草席上。
莊如斌依然嚷著︰「大人,我真的不累。」
「住嘴,睡覺!」毛翼飛拿出長官的架勢下命令。
莊如斌這才乖乖閉眼。
毛翼飛看了看周圍,官兵們大多都在酣睡,也有少數睡醒的,打著哈欠睡意未消。
他輕輕地走到外圍,環顧周邊。
正對面不遠處,有一排高大的梧桐樹,淡紫色的梧桐花密密麻麻地垂掛在樹梢,仿佛一只只喜慶的小喇叭。
左面的草皮延伸到一條小河邊,河水潺潺,像玉帶一般蜿蜒到遠方去了。
小河對面是茂密的樹林,林子的邊緣緊挨著連綿起伏的山巒。
右面有裊裊青煙從一排房舍的頂上冒出,早起的人們在準備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