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開槐听到晚自習下課的鈴聲清脆地劃過校園時,還在揮動筆尖,在白紙上寫寫畫畫。
這是一道物理難題,雖然已經花了一晚上時間,還是沒有破解。
頭頂的舊風扇「咯唧咯唧」地響著,帶起了股股熱風,吹動王開槐齊耳的長發。
作為物理系的高材生,王開槐赫赫有名。
他的成績十分優異,是有名的學霸。
盛名之下,他既要向導師和父母持續交出滿意的答卷,還要頂住成績在他之後的同學追趕的壓力。
「呼……」王開槐呼出一口長氣,破題了。
他拭去額角的微汗,收拾了一下座位,接著離開了教室。
校園的林蔭道一點都沒有炎夏的暑氣,相反還十分涼爽。
王開槐一邊盡情吸納清新的空氣,一邊舒展著四肢,緩解久坐的疲憊。
走到盡頭,他拐進教學樓的小路,再穿過寬大的體育場,走出了校門。
接著,他走到學校門前的街道邊看了看如梭的車流,再右拐,沿著街邊行走。
兩百米後,他走上大橋。
八百米後,他下了橋頭右轉,走上一條街道。
這是一條菜香四溢的街道,兩邊是一家一家的餐館。
人行道上擺著餐桌,宵夜的人們端著酒杯相踫,說著酒精催化後的言語。
王開槐停在一家餐館的門前,望一眼外邊坐著的一桌食客。
一台巨大的風扇立在餐桌邊上,呼呼地扇著熱風。
一個光著上身的男人,正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巴掌,搭上身旁一位衣著暴露的女郎的大腿。
「討厭。」女郎拍打一下男人的膀子。
男人嘿嘿直笑,似乎得到了鼓勵,動作更加放肆。
王開槐再望一眼食客寥寥無幾的大廳,推開門走了進去。
室內雖然有空調,但是冷氣與菜味混合之下,反倒令人更加不適。
王開槐揀了一張小桌坐下,拿起桌上的菜單來看。
櫃台里的老板娘掃了一眼王開槐,喊服務員去招呼他。
「吃什麼?」服務員冷冷地看著王開槐從口袋里模出了幾塊零錢。
「一碗米粉。」王開槐豎起一根指頭。
服務員二話不說,轉身離去。
等了許久,外邊的餐桌已經上過許多道菜了。
就連比王開槐晚到的客人都等到了熱氣騰騰的菜肴。
王開槐走到櫃台前,說︰「老板娘,我的米粉怎麼還沒上?」
「等著啊,沒看見生意好嗎?」
「先來後到。」
就在這時,服務員端著一碗米粉穿過廳堂。
王開槐跟上去,見服務員把米粉擱在了一張餐桌上。
王開槐毫不猶疑地端起了米粉,轉身就走。
「哎,你干嘛?」服務員叫喊起來。
王開槐剛走到門口,後背一緊,襯衣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捉住了。
「把碗放下。」那個光著上身的男人說。
「我等很久了,這是我的。」王開槐說。
男人哼了一聲,將王開槐往後一拽。
趁著失去重心,即將倒地的剎那,王開槐將手上的大碗朝男人的頭上扔去。
滾燙的湯水和著粉條擊中了男人的面門,男人哇哇直叫。
與男人同桌的兩個男人對爬起來的王開槐拳打腳踢,再次將他打倒在地。
王開槐掙扎著想爬起,又被一腳踹倒。
光著上身的男人加入了毆打的行列,打得格外賣力,一邊叫罵不止。
王開槐抱住光著上身的男人的小腿,在他的腿肚子上狠狠咬下。
這招致了暴徒更加凶狠的反擊,他們用皮鞋的鞋跟猛踹王開槐的腦袋。
王開槐感到了頭部的刺痛,同時耳邊有熱流淌下。
但他仍然死不松口,使得對方發出了慘嚎。
光著上身的男人從餐桌上揀起一個空碗,照著王開槐的腦袋砸去。
一下,兩下,三下……
碗破了,王開槐也松口了。
他軟綿綿地摔倒在地,任由暴徒蹂躪。
他的神志漸漸模糊,感覺身上的血液正在飛快地離開身體。
他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王開槐被瑟瑟的寒風凍醒。
他趴在墳頭前面的草地上,頭頂是白砂糖般的一顆顆星星,還有一輪淒苦的殘月。
並排的兩座墳頭里,埋葬著他的爹娘。
他知道,傳說中的重生和穿越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他並不意外,存在就合理。
既然來到了這里,那就要活出一番精彩!
絕不能如同前世那般,稀里糊涂地為了一碗米粉就被人打死。
這里是登喜國光城的郊區,白天埋葬完雙親的王開槐在墳頭哭暈了過去。
王開槐跪在兩座墳前,磕了十幾個響頭,說︰「爹,娘,我下山去了。」
王開槐站起來,轉身走去。
走出十幾米,他又扭頭望一眼爹娘的墳頭,再毅然下了山。
王開槐的爹和娘是前日在河中淹死的。
為了捕撈一條大魚,老兩口在狂風暴雨中沒能掌控小船。
船翻了,兩個老人被洶涌的激流吞沒。
彼時,王開槐正在自家的屋檐下,擰干從身上月兌下來的濕透的衣裳。
從衣裳上出來的水砸在地面上,濺起點點水花。
外面的大雨打在泥地上,濺起的泥水足有膝蓋高。
王開槐憂慮地望著連綿的雨幕,爹娘此時上岸了沒?
雨停以後,二老的尸體在下游被村民發現。
王開槐把家里的屋子和地都賣給了同村的富戶,用得來的錢買了兩口棺材,安葬了父母。
剩下的一點錢,王開槐留作路上的盤纏。
他要離開農村,進城闖蕩。
這會,大風呼嘯,衣著單薄的王開槐在小路上瑟縮前進。
一陣大風刮來,他感到身體的重量與風力不相上下。
于是,他轉過身,勾著腰小步退後。
等風力減弱,再轉身大步前行。
出了小路,轉入大路,朝城市的方向前進。
耳邊除了風的呼號,還有鳥獸的嘶鳴和吼叫。
王開槐知道,這條大路並不安穩。
前一段日子,大白天有路人遇襲,被一群野狼咬死,分而食之,只剩下一堆白骨。
但是王開槐已經無所畏懼,重生的經歷讓他有點蔑視生命。
尤其這一世又是以一個如此卑微的個體存在,使他具備在關鍵時刻豁得出去的決心。
在幾聲淒厲的狼嚎過後,他戰戰兢兢地望見了前方的一座城隍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