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開槐推開年代久遠的廟門,迎面聞到一股霉味。
他越過門檻,轉身把門關上。
然後借著月光,走到角落,坐下來,蜷著身子靠住牆角。
他抬頭望一眼城隍爺模糊的腿腳,往後一仰,把頭靠在牆上。
過了許久,他就睡著了。
朦朧中,他感到有一只手正在自己的口袋里模索。
他睜眼看到,面前有一個黑影。
他抬腳一踹,將黑影蹬到在地。
黑影爬起來,月光照在他猙獰的面孔上。
「你是誰?要干嘛?」王開槐問道。
「把錢交出來!」
男人朝王開槐撲來,兩人扭打到一塊。
王開槐使出全身的力氣,摟住了男人的腰,將男人抱起。
然後小跑著朝對面沖去,將男人重重地撞到了牆上。
倒地的男人揮拳捶打王開槐的臉,並用腳踢他。
王開槐被踹出一丈遠,手上模到了一塊磚頭。
王開槐舉起磚頭,朝男人撲去,狠狠砸下。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與前世的記憶有關,那時,毆打他的暴徒用空碗砸他。
男人發出了慘叫。
王開槐歇斯底里地叫喊著,瘋狂地拍磚。
男人的叫喊漸漸微弱,很快氣息全無。
王開槐扔掉殘缺的磚塊,無力地坐倒在地。
頓了片刻,王開槐撲到男人的尸首上,在他身上模索。
王開槐從尸首的口袋里模出了兩錠銀子和幾枚銅板,還有一個玉佛。
他把錢和玉佛收進了口袋,然後推開廟門,跑了出去。
月黑風高,他幾乎辨不清去路。
但他卻十分興奮,因為兜里沉甸甸。
腳下踩到了一塊石頭,他往前撲倒,摔了一個狗搶屎。
他迅速爬起來,隨手拭去嘴上的污漬。
天邊泛出了魚肚白的時候,王開槐望見了光城的城門。
他的衣衫襤褸引起了城門邊上幾個叫花的注意,他們圍住了他。
一個老叫花說︰「小子,咱們是一路人,以後跟我們一起混吧。」
王開槐推開面前的兩個叫花,穿過了城門。
身後腳步急切,叫花們又圍了上來。
老叫花說︰「跟著我們干一票大的,保管你能舒服好一陣子。」
王開槐雖然不明白他所謂的「干一票大的」指的是什麼,但估計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你們不要跟著我。我有事。」
老叫花打量著王開槐,說︰「你這破破爛爛的,能干啥事?」
王開槐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不要再跟著我,也不要再攔我,否則我就動手了。」
「喲呵!調子這麼高?」一個年輕的叫花搡了王開槐一把。
王開槐舉起石頭,對著年輕的叫花的腦袋砸去,把他砸倒在地。
叫花們都嚇呆了,望著王開槐的背影遠去。
年輕的叫花坐在地上,捂著血流如注的腦袋低低地呻喚。
王開槐回頭望了一眼,扔掉了石頭。
他走到一家當鋪門前,看了看招牌,進了大門。
「掌櫃。」王開槐看著櫃台里坐著的中年男人。
「何事?」
「我有東西要當。」
「拿出來看看吧。」 掌櫃斜瞅著王開槐。
王開槐把玉佛掏出來,擱在櫃台上。
掌櫃眼楮一亮,俯身抄起玉佛,細細查看起來。
「你要當多少錢?」 掌櫃問道。
「值多少你就給多少。」王開槐答道。
「哼哼……十個銅板?」
「不當。還給我。」王開槐伸出巴掌。
掌櫃說︰「你要當多少?」
王開槐收回巴掌,「五十兩白銀。」
掌櫃盯著王開槐道︰「這個玉佛價值不菲,但是來路不正。」
「你怎麼知道?」
「看你這身穿著,怎配擁有這麼貴重的物件?」
「你腦子不好使吧?我配不配不在典當的範疇之內吧?」
「我當然要問清楚!若是贓物,我得把你送進官府!」
王開槐道︰「看來,因為我穿得不好,你就要欺負我。」
掌櫃白了王開槐一眼,不予回應。
王開槐扭頭看了看周邊,去屋角撿起了一根木棍。
他走回櫃台前,對著掌櫃的腦袋就來了一下。
「啊呀!你干嘛打我?」
幾個伙計圍了過來。
王開槐對伙計們道︰「你們老板看我穿得寒酸,就欺負我。」
伙計們一齊望著老板,等他指令。
掌櫃擺手道︰「算了,你們退下。」
接著對王開槐道︰「五十兩白銀,成交。」
王開槐攤開一只巴掌,示意給錢。
掌櫃對伙計們喊道︰「去賬房把先生給我叫來!」
過了一會,一個老頭走來櫃台。
「掌櫃的,啥事?」
「去提五十兩銀子給這位小哥。」
老頭看了看王開槐,臉上掠過狐疑之色,轉身去了賬房。
過了一會,一個伙計把盛著五十兩白銀的木盤端到櫃台上。
掌櫃對王開槐道︰「呶,都在這了。」
「給我一個布袋。」
掌櫃喊伙計拿來一個布袋。
「替我把銀子裝進去。」王開槐說。
伙計把銀兩裝袋。
掌櫃問︰「要開憑據嗎?」
「不用了。記得就好。」
「萬一不記得呢?」
「那就算了。」王開槐從伙計手上接過布袋,轉身走出了當鋪。
他走過兩條街道,找到了一家客棧。
「給我最好的房間,我要長住。」王開槐從身上掏出搶來的兩錠銀子,擱在櫃台上。
「好的」,掌櫃收了銀子,開了張憑據交給王開槐,然後喊伙計帶他去房間。
房間在二樓,窗口臨街。
王開槐從錢袋里摳出幾錠銀子裝進口袋,再把錢袋的袋口打了個結頭,然後把錢袋推進了床底。
接著,他走出房間,關上門,下樓出了客棧。
他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店鋪,買了兩身衣裳。
又去飯館飽食一頓,再回到客棧。
進了房間,關上門,他看了一眼床底的錢袋,然後把身上的衣裳月兌下來,扔到角落里。
他美美地睡了一覺,洗了個澡,穿上了一身新衣裳。
他走到鏡台前,湊近腦袋,望著鏡面里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這張臉在未來是學霸,現在是一個身上已經背負人命的惡徒。
這張臉十分干淨,白白女敕女敕,沒有胡須。
但是眼眶里有血絲,眼角隱隱含著凶光。
他閉上眼楮,耳邊仿佛響起了課堂上教授帶著方言味的講授。
腦海浮現出同學們圍在實驗桌邊,討論物理實驗的步驟和方法。
今生死去的爹娘坐在他身邊,一左一右地對他灌輸成家立業的緊迫。
娘疼愛地注視著他,用那只粗糙而不失溫柔的老手,在他的面頰上輕輕地撫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