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就是元嬰戰場,有飛劍與術法之色橫飛,有肉身與神通威能踫撞。
攪動風雲,天塌地陷,不再成為形容詞。
涂山悠悠一手抱著秦然和一手拽著李詩音,背離這元嬰戰場遠去,她不敢有半點回首探尋的心思。
不知道飛了多久,飛出了多遠,她忽然听得李詩音的哭泣聲︰「師傅?師傅?」
又喊她,「停下,我師傅不行了!」
涂山悠悠這才停下,她向秦然看去,發現秦然身上皸裂開的無數傷口再也止不住,在瘋狂的裂開,其觸目驚心,仿佛下一刻,秦然就要碎裂成無數尸塊了。
她渾身染上了秦然的血,但也顧不上,往四下一看,找了座荒山飛過去,在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將秦然放下。
「師傅……」李詩音哭著,跪倒在秦然身側。
但她只看能秦然,卻不敢伸手去踫秦然,因為現在的秦然,恐怕踫一下就碎了。
以金丹之軀,硬接一記分神大能的神通術法還能撐到現在,秦然應該覺得自傲。
他現在就只剩最後一口氣了,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臨近了死亡。
死亡,那是一個極黑極深極冷的深淵,但那深淵里有無限的誘惑,叫人想要沉淪……
死亡深淵,那讓人舒服。
「這就是死亡?」秦然心想,「原來我是要下地獄的。」
他慢慢看向已經哭成淚人了的李詩音,想做個微笑表情,但做不出來。
「不要……哭。」他以微弱的聲音說道。
听到他說話,李詩音急忙忍住哭泣,只流著淚抬頭來看他。
「你是,女……劍……仙!」秦然的聲音微弱,但他一字一句,「你是,李……詩……音!」
他想起自己二十年平淡如水的生活,想起兩個月來驚險刺激的生活。
「師傅……不後悔……收你……為徒……」他做最後的遺言,「但是,你要去找到你哥哥,帶著他一起回家。不要報仇,不要再踏足修行界。
「你回北楚去,你會是一個女將軍。」
秦然的話越說越流暢,但聲音卻越來越小;他身上的裂縫越來越大,但流出來的血卻越來越少。
「詩……詩音……」他想說點什麼,「我……我……」但最終沒有說。他閉上嘴巴,只拿一雙明亮而溫柔的眼楮看著李詩音。
「師……傅?」李詩音看著那一雙眼楮,心兒被觸動,她知道秦然想說什麼。
她不斷輕聲呼喚秦然,不斷呼喚,希望那一刻不要來……晚來一些。
忽然她開始歌唱,因為師傅說她唱歌很好听︰
「時容與以微動兮,志未可乎得原。
意似近而既遠兮,若將來而復旋。
褰余而請御兮,願盡心之惓惓。
懷貞亮之清兮,卒與我兮相難。
陳嘉辭而雲對兮,吐芬芳其若蘭
……」
依舊是楚辭,她的歌聲依舊清澈優美,十分悅耳動听,與她的一般的粗魯形象完全不一樣。
「死在傻徒弟的歌聲里,也是一種幸福。」秦然想,他分明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後無力的閉上眼楮。
李詩音感受到秦然已經停止呼吸了,她也不由得窒息,她跪坐下,掩面哭泣。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拉動她的衣衫,她抬起頭,向來人的方向看過去。
追風龍七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追上來了,追風就蹲坐她身邊,看著秦然,面露憂傷,也在哭泣;龍七七在追風邊上,她看著秦然,面色復雜;涂山悠悠還沒走,還在這里;而除了他們,這里還有一個人,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白若曦!
拉她衣衫的,正是白若曦。
「讓一讓。」白若曦對她說道。
李詩音一愣,迅即驚喜,問道︰「你能救我師傅?」
「姑且一試……」白若曦道,「他還不能死,我師兄的事只有他知道。」
李詩音連忙起身,將位置讓給白若曦,又見追風一大坨蹲在那里礙事,連忙踹了他一腳,叫他也讓開。
白若曦站在秦然身邊去,朝涂山悠悠招了招手。
「做什麼?」涂山悠悠不解。
「道果。」白若曦道。
「沒有!」涂山悠悠道。
「沒有?」白若曦問。
「沒有……」涂山悠悠搖頭。
「沒有就算了。」白若曦嘆道,便轉身要走,「還以為你有道果。相信你們已經用普通的丹藥試過了,畢竟他就是煉丹師,但是沒有一點用,對吧?
「現在只有道果可以救他了……道果的力量可以消除寧長老的分神之力,可以為他重塑肉身。可以趁他靈魂未散,可救他一命。」
涂山悠悠遲疑,問道︰「你能使用道果?」
她雖然搞到了很多道果,但說實話,她並不會用。
「自然能。」白若曦回道,「我們為道果而來,若是得到道果而不會用道果,豈不惹人笑話?」
確實是這個道理,涂山悠悠想了想,便從自己胸前的溝壑里再擠出一顆道果來。
她拿著道果遞給白若曦,極為心疼,道︰「這可是我最後一顆道果了!」
「嗯……」白若曦敷衍的點頭。
她接過道果,拿在體悟一番,確定是真的了,才以法力使道果懸停在秦然上空,又運轉法力,結出幾個印訣,都打到道果上。
忽然道果亮起光芒,叫其他人不敢直視,不得不避過去,等光芒暗去了,他們再看過去,發現那像玻璃珠一般的道果外面的玻璃體已經消失不見了,只有內里的柳絮還存在。
而柳絮下方的秦然,其肉身之上的分神之力已然被消除。
白若曦再施法,使這白色柳絮飄下去,一直飄到秦然肉身里,最終消失在他體內。
秦然的肉身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起來。
片刻,秦然身上的裂痕完全恢復,只有血跡還在身上,表明他此前受過的傷。但他還沒有醒過來。
「好了嗎?」李詩音看到秦然身上的傷勢復原了,急切問道。
「嗷嗚……嗷呼……」追風也朝白若曦吼兩聲。
「他剛才的確是已經死了,只不過是他靈魂足夠強大,還沒有消散而已。」白若曦說道,「現在是肉身復原了,但靈魂蘇醒,還需要些時間。」
「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白若曦搖頭。
涂山悠悠還很冷靜,她與白若曦道︰「你與我直言,他死了沒有?還能不能再醒過來了?」
「沒死,只是沒活過來。」白若曦道,「我也會守著他,我還想知道我師兄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詩音在秦然身旁蹲下,抱起秦然的手,默默祈禱。
此處原本是原始森林的一部分,噬極魔柳的柳絮過去,變得一片荒蕪;直到生命復蘇之風吹過,此地才有幾朵綠芽。
這一行人在這荒山停留不久,便商議著一起去道劍門丹峰。
而在他們飛往道劍門途中,忽然感覺橫斷山脈深處有異動,都回頭去看,便看見高空之上,有無數的如同戰矛一樣的枯枝在揮舞,在那樹枝之間,還有無數彩蝶……
「煞血龍骨?」白若曦認出那枯枝,忍不住皺眉,不知道那邊又起了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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