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然在黑暗中沉沉浮浮,他伸出手看不見五指,向上看不知道多高,向下看不知道多深。
他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他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輕飄飄的,迷迷糊糊的,渾渾噩噩的,混混沌沌的。
黑暗中,他不知道飄了多少時間,忽然听到遠處有聲音,那聲音隔得太遠,他听不清,他下意識的往那聲音飛去。
那聲音會停下,他便停下,那聲音再響起,他繼續往那聲音飛。
不知道飛了多久,他听得那聲音在喊「師傅,師傅」。
他不知道是誰在喊,他不知道在喊誰。
又在黑暗中中飛了許久,他忽然听見那聲音說「師傅,詩音好想你」。
師傅,詩音?
他渾渾噩噩的腦袋有些清醒了。他記得他有個徒弟,似乎有個叫李詩音。
那聲音斷斷續續的響,他斷斷續續的飛。
他听見那聲音說︰
「師傅,我們回到丹峰了……丹峰的動物和樹木都死了……狐狸精和白若曦跟著來了丹峰。哦,李詩文也來了,還有他的兵。丹峰一下子好熱鬧。」
「師傅,白若曦說你沒死,但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醒過來了……師傅,詩音相信你會醒過來的,……就算你一直不醒過來,詩音也會一直照顧你……」
「師傅,詩音今天想做飯給李詩文他們吃,但是詩音還是不會做飯……又出糗了。」
「師傅,詩音想給白若曦和涂山悠悠修建房子,像你給追風和七七弄的那個,但是我不會……最後是李詩文他們搭了個臨時帳篷。」
「師傅,黃飛瑜和田文錦今天來丹峰了。我覺得黃飛瑜有點不正常,他好像瘋了……田文錦跟著他,沒有了主見,好危險。……我覺得之前沒有黃飛瑜的文錦要更好。」
「師傅,詩音今天去了主峰,听說掌門在橫斷山脈受了傷,閉關了。……據白若曦說,寧長老死了……那天那麼多元嬰修士,死了好幾個,好嚇人。白若曦說事情麻煩了,靈南仙宗肯定會派人來處理這件事……」
「師傅,悠悠好像想在丹峰住下來,她在後山打了個狐狸洞,說以後就是後山就是她的地盤……」
「師傅,詩音從今天開始學習煉丹,一定要煉制出將你喚醒的丹藥。」
「師傅,詩音還是等你醒了再學煉丹吧……師傅,今天我又開始挖湖了。現在詩音很厲害,很快就會把湖挖好。師傅,等你醒了,就會看見丹峰的湖。師傅,這個湖我想叫詩音洗劍湖,你覺得好不好?」
「師傅師傅師傅!詩音成功了,詩音今天做的飯菜,李詩文說很好吃!!師傅你快醒醒,詩音做給你吃!」
「師傅,李詩文今天回去了。他說他要回都城受罰……因為他沒有守護好橫斷山脈。我覺得不關他的事。他要我跟他一起回去,我沒有,我還要照顧師傅。」
「師傅,白若曦今天為七七模根骨了,她說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差的根骨……七七明明是毒、火雙靈根,哪里差了?雖然兩根靈根都是下品……師傅,我覺得她太打擊七七了。要是詩音也會模骨就好了……」
「師傅,我今天看書了,但睡著了。」
「師傅,今天有個氣峰的師姐來丹峰,她好溫柔好漂亮哦。她修煉的是木系功法,說要幫丹峰恢復植被……詩音要是也那麼溫柔就好了……」
「師傅,湖已經挖好了,你什麼時候醒來……」
「師傅,追風現在越來越凶了,看見誰都要咬,每天也不著家……師傅,你再不醒來,追風就要離開我們了。」
「師傅,七七說她得了修行功法,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修行……師傅,七七好像也想走了……」
秦然隨著那聲音一直飛,越是靠近那聲音,他就越是清醒。
他逐漸清醒,便逐漸恢復記憶,他知道自己是秦然,他知道說話的人是他的徒弟李詩音。
他听著傻徒弟每天跟他說話,分享著日常,分享著想法。他感覺他從來沒有離她這麼近過。
秦然從來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從一開始就垂涎徒弟的美貌,但因為是師徒,他又一直很克制,不敢太親近,盡量保持距離。
這段時間,他感覺從沒有如此美好如此平靜。
「果然,女人才是男人永恆的家。」說實話,秦然很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這樣美好嫻靜的感覺讓他著迷。
但他知道不行,正如女人是男人永恆的家一樣,男人也是女人永遠的依靠。他有了家,也要這個家有所依靠。
他向那聲音奮力前行,很快在黑暗中看見了光,他繼續向光前行,那光變大,再變大……
秦然睜開眼楮,看見天花板,看見前面衣櫃,看見書架……這是他的臥室。
他轉過頭看,在床邊,有一張太師椅,太師椅上,有一個雙手抱著大部頭書的少女。
少女並沒有看書,少女在睡覺。
秦然看著少女的臉,發現比他死前要清減許多,臉蛋上嘟嘟可愛的嬰兒肥都快消失了,也不知道她近些日子來吃了多少苦。
她是劍眉杏眼桃腮,薄唇貝齒瓊鼻,她飛飛跳跳的野丫頭樣秦然見得多了,但這樣的嫻靜溫雅秦然卻見得少。
她活潑時候有活潑時的好,安靜時候有安靜時候的美。
秦然看著她,心里很踏實美好,不自覺的笑……于是他知道,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歡這丫頭。
看了很久,這丫頭也沒有醒。她真的好愛書,一眼也舍不得看,她好溫柔,秦然哭死。
畢竟不能一直躺著,秦然運轉法力,疏通體內氣血,然後手按床沿,準備起身。
但他感覺自己還沒用力,床沿就突然凹下去一塊了。
……他坐起身來,看著自己的手,有些疑惑,怎麼自己死了一回,肉身還變強了?話說他們怎麼把自己救活的。
秦然小心翼翼的起床,開門來到外邊走廊,抬頭看,看見的是熟悉而陌生的丹峰。
熟悉不必說,陌生的原因是植物都沒了,只有些才生長出的女敕芽。
「丹峰啊!」他伸了個懶腰,愜意感嘆。
過盡千帆皆不是,未有丹峰最怡人。
李詩音終于醒了,準備繼續看書,但忽然間發現床上的師傅沒了。她心下一驚,猛的起身,回身就要拔劍,卻發現外面走廊站著的是那個她熟悉的身影……
「師傅!」她尖叫一聲,只往前一撲,撲到了秦然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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