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網絡集團，位于大凡核心區，佔地三千多畝，里面有學校、有醫院、有商場、有餐飲街，有捷運站，簡直就是一個城中城。
葉修和袁小瑩在迎客機器人的指引下來到萬象網絡大廈。
他們走到一間空曠的辦公室，里面沒有屏幕，除了一張桌子和椅子外，空空如也。
葉修不由有些吃驚，「真是沒想到，一個高科技公司，從里到外樣樣都是先進裝備，辦公室卻是這樣的古樸，看上去甚至有點像中古時期的辦公室模樣。」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打開，烏風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實在有些陰森恐怖。
「烏風大人，你這動靜未免也太輕了點，嚇了我一跳。」
烏風似笑非笑地說︰「不知道什麼風把淘汰回收所的執行員吹來了，也嚇了我一跳。其實袁副隊長需要我的話，原本可以給我打個電話，我一定隨叫隨到。」
葉修打量了一下他，「說的比唱的還好听，我們的同事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打通你們公司。」
袁小瑩說︰「知道烏風大人工作繁忙，所以我們特地上門請教幾個問題。」
「袁副隊長客氣了，有什麼問題盡管提。」
葉修上前說︰「最近我們淘汰所接到了一個名叫《精品高中學習課堂》的系統，委托任務是對系統中的老師做臨終關懷。不過有意思的是，我們發現，烏風大人提前半年，就預先在幫我們淘汰回收所的忙啊……」
烏風面無表情地說︰「我不太明白，葉執行員說的什麼意思？」
「我們在系統中調查資料發現，在半年前有一個學生在課堂上故意刁難老師，使其當眾出丑，也因此那老師因為心理壓力就離開系統了。我們進一步調查發現，這個學生是機器人，型號為︰wx-teacher-aristotle-super-ii，而這個機器人所用的ip歸屬也是你們萬象集團的子公司。」
烏風說︰「哦，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老師被學生質疑，技不如人，心理壓力又不行，那自然是要下課的了。就像他們整個系統一樣，要被社會淘汰回收的，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們不也是在做一樣的事情嗎？」
葉修眉頭微蹙，「《精品高中學習課堂》要被淘汰是一回事，萬象集團的機器人出現在系統里是另外一回事，我現在問的是後者。」
烏風突然朗聲大笑起來，「葉執行員、袁副隊長，你們在系統中現在只發現一名機器人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精品高中學習課堂》中，听課的一大半都是機器人啊，目前，我們萬象集團大概還有100個左右的機器人在系統里，今年送進去的這一批應該都是同一個型號，wx-teacher-aristotle-super-ii。」
「你說什麼？你們萬象集團送了100多個機器人在《精品高中學習課堂》系統中？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wx-teacher-aristotle-super-ii是一款最新的ai學習輔導機器人，設計的初衷就是為了代替老師的功能，所以我們就拿這個系統練練手，哈哈……」
烏風停頓了一下，「和兩位開玩笑的，看到兩位表情如此嚴肅，我想還是把真實情況告訴給兩位吧。在二十年前，《滄瀾ai機器人管理辦法》中新增了一條法律條文。
「任何與用戶直接打交道的機器人，必須進入學校及同水平教育系統接受教育六個月以上，才能再服務于用戶。而《精品高中學習課堂》系統就屬于被認可的同水平教育系統之一。」
袁小瑩說︰「居然還有這樣的法律，而且還是二十年前就在執行了？」
「國家對于我們這些科技網絡公司的法律約束可比你
想象中的要嚴苛多了，光是商業網絡服務約束類法律就有5000多條，ai機器人開發相關的法律有3500多條，你們不知道其中的一條也不奇怪。」
烏風繼續說︰「其實據我所知，在《精品高中學習課堂》系統，不僅有我們萬象集團的機器人，東瀚科技的機器人也在其中受教育啊，袁副隊長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問他們……」
……
淘汰回收所，眾人依次上線。
法律顧問ay-潘恆出現在屏幕上。
葉修對著他說︰「潘恆你可總算上線了！」
竇雲起笑著說︰「潘恆升職了，已經是高級法律顧問了，當然更忙了！」
潘恆搖著頭笑，「老竇，你就別笑話我了。言歸正傳，《滄瀾ai機器人管理辦法》中確實有條款規定，服務型機器人必須進入學校接受教育後，才能再服務于用戶。」
木心有些不解地問︰「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什麼？」
潘恆皺了皺眉頭，「這是二十多年前頒布的條文了，設計這條法律最初的真實意圖是什麼，我得好好查一下資料。但從我個人的角度上來看，應該是為了在出廠前，能更好的服務人類吧。」
「這條法規制定的初衷並不是為了更好的服務人類，而是要讓機器人得到某種馴化……」
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出現在分屏上，畫面顯示著，東瀚集團網絡事務對外協調主管︰dh-沈科夫。
「沈主管，你怎麼也來了？」
捌貳寒陽說︰「你們讓我調查那個as-吳一商，後來我發現那個id竟然是東瀚科技的，于是我就聯系了沈主管。結果他告訴我，原來as-吳一商是東瀚科技的機器人。」
「吳一商也是機器人！？」
袁小瑩不由露出吃驚地表情，「沈主管，你剛剛提到‘馴化’這個詞，機器人也需要馴化？」
沈科夫溫文爾雅地說︰「其實人類也需要馴化，一個人不在學校系統中規訓十年以上，其實是很難適應當代社會的。當然你們會認為機器人先天就儲存著各種知識和規範，才從流水線上下來的。」
「但那些知識和規範不足以讓機器人能適應這個社會。早期的機器人都有這樣的問題，明明設計地完美無瑕，無所不知，卻依然無法有效地融入人類的社會，進行好好的服務。
「直到有人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觀點，說只有機器人和人類一樣，經歷過學校系統的規範，才能真正地融入人類的社會中來。這听上去是不是有些吊詭？明明那些機器人已經無所不知，在知識儲備上遠超那些老師，卻為什麼還要听那些老師授課？
「然而，測試結果卻讓當時的大多數人都大吃一驚，相比于直接出廠的機器人，經過學校系統教育後的同一款機器人，在服務人類上更為出色，更不會和人類起沖突，更擅長和人類打交道。
「至于原因嘛，很多研究者給出了不同的答案。但總之，因為這個研究，推動了這條法案的增補。使得後來所有服務人類的機器人，接受學校系統教育成為一個必要流程，已經相當于流水線上的一道性能測試環節了。」
葉修看著沈科夫問︰「沈主管，我想問你，東瀚科技目前有多少機器人在《精品高中學習課堂》系統中？」
沈科夫回答說︰「目前我們公司一共有50台左右的機器人在這個系統中。」
葉修自顧自地算起來，「50、100、50，差不多就是200個，那豈不是這個系統中所有的用戶都基本找到了？」
……
「叮鈴鐺……」上課鈴聲響起。
馬嵐走上講台，「同學們，今天我們要將目光轉向廣闊的西部區域，這塊區域位于天蓮山東面，雪山融化之後形成了西部最大的淡水
湖——芝芝湖，在古代被當地人稱為芝海。那片區域所形成的聞名也叫芝海文明，他們信奉自己的宗教——祆教，當地人又擅長做貿易，通常會穿越整個沙漠，是最早的跨國貿易商人……」
在坐滿學生的位置上，有一個突然舉起手，是葉修！
「還是前天的那個男同學是吧？」
即便葉修換了一個視覺形象，馬嵐竟還是認出了他！葉修索性讓安小妮去掉視覺設計，露出自己的模樣。
「是的，馬嵐老師，我不是什麼高中生……」
馬蘭笑了笑，「是不是高中生不重要，你想問什麼趕快問吧。」
「我想問，芝海人是怎麼消亡的？」
馬嵐思索了片刻，「不能說消亡，應該說是芝海人後來融入了整個滄瀾帝國，最後也成為了我們文明的一部分吧。」
「我指的是，為什麼西部區域已經沒有芝海人了呢？」
「這個問題比較復雜，最主要地原因是氣候的變遷，氣候變暖，位于天蓮山上的冰川快速融化，西部區域原本就是荒漠地區，大量的融水，導致這一帶，山洪爆發，泥石流成災。
「此後二三十年，每年都有水災，導致在此期間，形成了第一波由西向東的移民。又往後三四十年，冰川融水全部消融，另一個極端來了，西部區域開始缺水，數十年的干涸，導致了第二波移民潮……」
葉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說道︰「七八十年前，滄瀾出生人口結構發生了一次重要的變革，國家實驗室和企業培養室出生的國民孩子，第一次大于正常家庭夫婦結合後所生下的孩子。」
「正是這一次變革，導致整個教育系統也隨之發生了嚴重的變革。傳統的名校高中，因為學生資源的變化，開始落後于新興的實驗室系統高中。
「隨著雙親家庭急劇減少，這類環境長大的小孩越來越少，同時家庭住宅聚集區分散，所以沉浸式網絡課堂開始興起。雙親家庭將小孩帶到臨近的社區學校，社區學校中只有三四個管理員老師，他們不負責學生的學業，而是讓那些小孩進入系統，在系統中听課學習。」
「《精品高中學習課堂》就是那個時候興起的系統吧？」
馬嵐長嘆一口氣，「是啊。只可惜又過三四十年後，第二次變遷開始了，雙親家庭所生的孩子，已經成為社會上的少數，教育系統也再次升級，ai學習輔導系統緩慢代替我們這些老師，成為優秀的教育工作者了……
「所以，你是想通過芝海文明的變遷，勸慰我，人總有退出歷史舞台的一天，是不是？」
葉修響了一個手指，瞬間整個課堂上，只剩他一個學生。
「馬嵐老師，今天，課堂上，只剩我一個學生了。」
「所以，那些機器人都不在了？」
葉修吃驚地反問︰「你知道那些學生是機器人？」
「嗯……」
最後一個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