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有些人是你們惹不起的

作者︰三戒大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堂屋里,趙守正和劉員外都在支愣著耳朵,听著西屋里的動靜。但厚實的木門隔音不錯,兩人只能听到周祭酒隱隱的啜泣聲。

‘什麼情況?’趙守正瞪大眼,心說︰‘莫非我兒打了周祭酒,那可如何是好?’

民毆官什麼罪,他可是很清楚的。

劉員外更是面如土色,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透,一個區區十四五歲的孩子,怎麼能把一位四品大員整哭。

~~

西屋里,趙昊端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看著跪在面前苦苦哀求的周祭酒。

「就準你周大人乘人之危,卻不許我出手反擊?」

「趙公子,你誤會了,其實本官原本不願上門的。」周祭酒忙解釋道︰「之前我不敢認這門親事,是因為高新鄭。如今姓高的既已下野,那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本打算修書與趙老大人致歉,看看能不能重歸于好的。但那姓劉的一個勁兒在後頭攛掇我,說就算高新鄭下野,令祖也不可能起復了。還說令祖如何記仇,女兒嫁過來又是另一個錢氏……我真是信了他的鬼。」

「你是說,都是姓劉的在攛掇?」趙昊手指在桌上輕扣。

「听說他又攀上了高枝,這才著急要跟你家退婚的。」周祭酒忙答道。

「哦?」趙昊心下一動,但他追問時,周祭酒卻也不知詳情,顯然劉員外在此事上守口如瓶。

趙昊也只好先作罷,回頭說道︰

「既然你拿不出錢,就幫忙辦事吧。」

「是是是。」周祭酒看到了希望,忙點頭如搗蒜道︰「能辦到的我一定辦。」

「我爹參加鄉試……」

「包在本官身上!我直接舉薦他,無需參加錄科!」周祭酒馬上道。

「還有個叫範大同的……」

「沒問題,一並舉薦。」周祭酒忙表態道。

「那樣不好看,讓他順利通過錄科便成。」趙昊考慮的周全,範大同素來不學無術,如果被舉薦的話,定會引起很大爭議,那樣會連累父親的。

天大地大,父親的舉業最大,送人情也要以不影響趙守正為前提。

「還有。」趙昊看看他道︰「你幫我弄個監生資格,沒難度吧?」

「不難不難,不過要等到秋闈之後。」周祭酒忙道︰「不是本官有意拖延,是朝廷為了避免有人走捷徑,都是在秋闈後才開口子的。」

「行吧。」反正趙昊又沒打算去考秋闈,只是想弄副監生的冠帶,好有個起碼的體面而已。

這跟地主老財捐員外,其實就是一回事兒。

孰料周祭酒唯恐他不滿意,又主動道︰「國子監會特許白身大儒坐監,省了公子向戶部捐銀。」

「儒士?」趙昊眼前一亮。

「不一樣的。但也這要比例監體面的多,當然名額十分有限。」周祭酒搖搖頭,打包票道︰「我會幫趙公子辦妥的。」

趙昊本打算再敲點竹杠,可一個國子監祭酒,能辦的事兒就這些,還不如個七品知縣來的實惠。

「暫時就這樣吧,以後想到再說。」他也只好意猶未盡道︰「把庚帖給我。」

周祭酒本就是來退婚的,庚帖自然收在袖中,聞言馬上掏出個信封,雙手奉到趙昊面前。

趙昊打開信封一開,跟上次一樣,里頭除了趙守正的庚帖,還有一張五百兩的會票,估計還是上次那張。

趙昊已非吳下阿蒙,知道有身份的人,尤其是官員,是不會常常光顧錢莊的。他們會讓信賴的僕人開個戶頭,日常的銀錢往來都以下人的名義進出,這樣可以從各種意義上省去很多麻煩。

好比今天,那提出來的兩千兩銀子,趙昊便直接存到了高武戶頭上……

「小氣巴拉的。」趙昊如今身家超過四萬兩,哪看得上區區五百兩。

不過蚊子腿也是肉,他當然不會再退回去了。

「成了,出去吧。」趙昊收起庚帖施施然起身。

「趙公子放過我了?」周祭酒巴巴望著趙昊。

「看你表現嘍。」趙昊卻不負責任道。

「是是……」周祭酒忙點頭哈腰起身,哪還有什麼清流大員的氣度?他朝趙昊伸手道︰「趙公子,小女的庚帖,是不是也……」

「等會跟我爹要吧。」趙昊說著打開了房門。

~~

出來廳堂,周祭酒又神奇的恢復了四品大員的沉穩,只是膝蓋位置兩團淡淡的灰跡,還有通紅的眼珠,讓人很難不去聯想,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父親。」趙昊朝趙守正抱拳稟報道︰「大司成方才苦口婆心一頓勸說,孩兒已經意識到不該一味固執,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還是同意退婚吧。」

周祭酒也攏須強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趙守正愣一下,見趙昊朝自己擠擠眼,便沒再說什麼,回東屋拿出了兩份庚帖,交在兒子手中。

趙昊便將周家那張遞還給了周祭酒,又作勢要將另一張遞給劉員外。

劉員外伸手卻撈了個空。

「錢呢?」趙昊把手一抽,又恢復了倨傲的模樣。「一萬兩銀子,一個子也不能少。」

比起周祭酒來,這廝更加可惡。

「你不是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嗎?」劉員外被搞糊涂了,指指周祭酒。「為何跟他退,不跟我退?」

趙昊便笑道︰「大司成已經打了欠條,答應回頭慢慢湊錢,對吧?」

「對對對。」周祭酒哪里敢不配合?忙點頭連連道︰「本官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只能慢慢湊了,不過劉員外身家百萬,這點錢肯定難不倒他。」

「嗯?」劉員外聞言一愣,不知周祭酒為何要給自己挖坑。但打死他也不相信,周祭酒會打這個欠條。

「本官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周祭酒唯恐再坐蠟,朝眾人拱拱手,便不管劉員外,一個人走掉了。

「這……」劉員外再看不出周祭酒被趙昊拿住把柄,他還當什麼洞庭商幫副會長?

待周祭酒走後,他把臉一沉,對趙昊父子道︰「我不管你們用了什麼法子對付周祭酒,但能敲劉某竹杠的人,還沒出生呢!」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趙昊也冷著臉,端起茶盞道︰「送客!」

高武便站在門前,做了請的手勢。

見今日又要無功而返,劉員外氣得頓足道︰「你們等著瞧,我要讓你們父子知道,有些人是你們惹不起的!」

「這話也同樣送給劉員外。」趙昊負手站在門口,冷笑看著劉員外灰頭土臉而去。

趙守正看著劉員外的身影消失在牆外,方好奇問道︰「我兒那首詩有何特別之處,為何讓姓周的方寸大亂?」

趙昊淡淡一笑道︰「因為那是他寫給秦淮名妓朱泰玉的情詩。」

「朱泰玉?」趙守正顯然听過這個名字,一副懂行的樣子道︰「听說是今年正當紅的女史,怕是不會接待我們祭酒大人吧?」

秦淮河的名妓,愛的是才華滿月復的風流才子、其次是一擲千金的富商,最厭惡卻是當朝官員。因為這些人又吝嗇又愛擺架子,還大都是年紀一大把的糟老頭子……

「是魏國公花高價請她陪周祭酒的。」趙昊略有尷尬的撓撓鼻子,感覺這不是十四五歲少年該討論的問題,便言簡意賅道︰「當然,魏國公也未曾親自出面,他拜托了一個叫邵大俠的人辦這件事。」

「邵芳?」趙守正目瞪口呆道︰「那可是位奇人啊,據說這天下,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兒!」

說著,他問兒子道︰「那魏國公命邵芳找姓周的,要辦什麼事兒呢?」

「他想讓小兒子徐邦寧代替庶長子徐邦瑞襲爵,便求到了周祭酒頭上。」趙昊沉聲答道,如果說之前他還是猜測的話,那周祭酒的表現,已經證明了此事。

「原來如此。」趙守正恍然大悟,沒想到那首艷詩背後還藏著這樣一段勾當。

按照國朝制度,勛貴子弟想要襲爵,必須先進入國子監的武學接受教育,然後才能進京接受考核。魏國公想要廢長立幼,就必須先讓小兒子入國子監武學,同時設法讓國子監拒絕大兒子入學,這都需要周祭酒的配合才行。

「只是如此隱秘的事情,我兒是從哪里知道的?」趙守正又想起一事,忙連聲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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