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他的坐到墊子上卻沒有想象里的疼痛感。
「好像還挺軟和?」
秦立夏下意識地顛了顛。
完全陷入柔軟的羽絨里,沖擊了顛簸的力道,上的傷口根本不受影響。
這樣一來,他養傷期間就不必一直保持趴著的姿勢了!
要不是當著眾人的面,他都想在這個墊子上面打個滾。
「唐大夫,你快來幫忙瞧瞧,這里面裝的是撒子,鵝肉應該沒這麼彈。」
秦立夏並沒有踫到鵝肉的觸感。
突然感覺他好像誤會了小滿。
唐大夫不動聲色地走上前,翻開線頭處看到露出的鵝絨,又伸手按了按軟彈的墊子,頓時一愣。
「是鵝絨。」
唐大夫小指伸進線口掏了掏,掏出一片剪掉羽根的鵝毛。
當他還要再掏時,家丁連忙出聲阻止。
「老爺,這墊子下面放的鵝毛,上面鋪的鵝絨,是公子親手做的。」
听到這里。
秦立夏和唐大夫不約而同地伸手按了按羽絨床墊,雙眼皆是一亮。
「這可是好東西!」
秦立夏止不住地贊嘆。
「我還以為小滿要三百只鵝是胡鬧,沒想到是為了給我做床上的墊子,有了這個,我養起傷來就舒服多了。」
「也不知道小滿怎麼想出這麼好的主意,以前宰鵝的毛燒的燒扔的扔,可真是浪費。」
秦立夏笑得合不攏嘴。
月兌了鞋爬上床去,當著大家的面在上面打了個滾。
「安逸!」
不光是床墊安逸,小滿的孝心更讓他痛快。
「老爺,小心傷口。」
唐大夫嘴上勸著,手還是不停地撫模著床墊。
取鵝毛做床墊,制作過程很復雜,但論成本遠不及蜀錦貴重。
最重要的是……躺在這上面睡覺一定很舒服。
唐大夫的眼中破天荒地流露出渴望之色。
「對了,唐大夫最近也受累了,快讓公子再給唐大夫做一床一樣的床墊。」
秦立夏還是頭一次見唐大夫對自家的東西產生「想要」的沖動,急忙讓家丁去給小滿打招呼。
有這樣的床墊,誰還想睡那硬梆梆的蜀錦?
「回老爺,公子早就安排了人要給唐大夫做床墊,可唐大夫住的地方鎖著門……」
家丁看了眼板著臉、不苟言笑的唐大夫,縮了縮脖子沒往再往下講。
「啥?唐大夫你大白天鎖啥門?」
秦立夏不解地問。
「……」
唐大夫也在反思這一點。
「我去去就回。」
唐大夫闊步往自己院子里走。
在無人的地方,直接一個箭步就竄出了幾十米遠。
走近廚房時,隔著老遠,就看到院子里白花花的鵝毛和鵝絨都已經不見了。
秦小滿正和月季往兩層蜀錦布里塞最後一筐鵝絨。
桌子上擺著一張做好的床墊,看上面的彩蝶花紋,應該是丫環月季的。
兩人正往里塞的布料是質地最柔軟的料子,看面料也是新的。
羽絨堆了足足一尺厚還在往里塞。
這樣好的東西,一定是秦小滿自己用的。
就算來得早開了門,也沒有他的份。
唐大夫淡淡地掃了一眼自己門上的銅鎖,心里並無不平。
公子是主他是奴,這是他的本份。
哪怕公子幾乎是他看大的,他也不能恃功而驕,生出不必要的幻想。
唐大夫眼神一暗,轉身就要走。
「唐叔,你回來得正好!」
秦小滿看到唐大夫站在月亮門徘徊不前,應該是暫時沒事做。
縫完了線口後,趕緊招呼人。
「唐叔,你的門上了鎖,我也沒辦法進去丈量,只能拿眼估量了一下,快看看這張床墊能不能鋪到你床上去,不能的話再讓人改改。」
秦小滿和月季把床墊抬到門口。
見唐大夫還像根木樁子似的站在月亮門後面,他不免擔心。
「唐叔這是困到站著睡著了?」
「不是。」
唐大夫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來。
秦小滿听出他聲音微啞,再看他眼珠更紅了,心里不是滋味。
「唐叔,醫者不自醫,你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
唐大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打開門上的銅鎖。
盡管唐大夫依舊高冷得一批,但秦小滿感覺唐大夫的眼神好像比以前溫柔了一些?
他也沒有多想,和月季抬著羽絨床墊鋪到床上。
「不多不少剛剛好!」
秦小滿滿意地直點頭。
這樣就不用返工了。
「月季,走,我們再把你的床墊鋪上,今晚你一定能做個美夢。」
秦小滿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仿佛特意給唐大夫制作的一張羽絨床墊不過是他舉手之勞。
更沒提床墊只有三張的事。
直到秦小滿和月季抬頭床墊離開,院子里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唐大夫依舊不停地撫模著柔軟的床墊。
「真沒想到昔日的唐門醫聖,對別人獻上的天材地寶不屑一顧,如今卻折在了一張床墊上頭。」
他微微搖搖頭,自嘲一笑,從懷里掏出一紙契約。
「您安排我守護公子十五年,現在離約定之日只剩三日,我本該恢復自由身去雲游四海……可我已經習慣了呆在秦宅當個普通郎中,守護公子康健。」
唐大夫走到藥爐前。
他掏出火折子,將一紙契約點燃。
天材地寶易得,赤子之心難尋。
罷了,罷了。
「我留下來,純不是貪圖這一張床墊,我只是想瞧一瞧,公子韜光養晦這麼多年,究竟想干什麼。」
唐大夫吹滅了火苗,張開雙臂躺倒在羽絨床墊上,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
安逸!
他這輩子就沒睡到這麼軟的床!
……
「公子,你的床墊呢?」
月季給自己鋪完床,才發現她床上的這是最後一張墊子。
再想給公子鋪床已經沒有床墊了!
「不著急,明天再讓莊子上送五百只鵝過來,多做幾張床墊,也好有換洗的。」
秦小滿無所謂地擺擺手。
反正床墊做出來了,多睡一天少睡一天對他來說沒差別。
可對受傷的父親、熬了兩天兩夜的唐叔還有來了葵水的月季來說,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可是公子,咱家莊子上養鵝每批只養三百只,你說過這樣吃鵝肝才能吃到最女敕最新鮮的,下一批還是半大的呢。」
月季的話像一盆冷水把秦小滿澆了個透心涼。
他皺著眉頭仔細地搜尋了相關的記憶,猛地一拍腦門。
沃柑。
「忘記我家是種田大戶不是養殖大戶了。」
不光沒鵝。
原主不愛吃鴨,所以莊子上連替代鵝絨的鴨絨也找不到幾只。
要想再做羽絨床墊,要麼等莊子上的鵝再長倆月,要麼只能去其他養殖大戶那里買。
畢竟他要的不是幾只而是幾百只甚至是更多。
「早知道不塞那麼多羽絨,給我勻一床出來了。」
秦小滿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就是做事不注重細節的下場。
「公子,要是你不嫌棄的話,今晚用我的床墊吧。」
月季說著就把鋪好的床單拽了下來。
「不用,我還沒淪落到搶你東西用的地步。」
秦小滿稍一思考,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明天我讓人去李家買五百只鵝回來就行了。」
李家是富陽縣第一養殖大戶,雞鴨鵝、牛羊豬……只要大乾朝人們吃的、又在地上跑的,他家都養。
由于李家經常從秦家買糧食和草料,又同是富陽商會的會友,兩家關系不錯。
他和李家的大少爺李得寶更是經常上醉花樓的酒肉朋友。
只要有錢,買五百只鵝不是難題。
「可是公子你今晚……」
「我餓了,也累了,吃了飯先睡吧。」
秦小滿打斷了月季的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我現在就去讓廚房送飯來!」
一向以公子為優先考慮的月季果然成功被他帶跑偏,扔下床墊小跑沖向廚房。
秦小滿替她鋪平床單,聞到床單上散發著皂角的清新,強忍住上去躺一躺的沖動。
「先給李得寶傳個口信給我留五百只鵝。」
他喊來門外的家丁,找來平時在兩家之間傳話的人去給李家傳口信。
原以為是水到渠成的事。
結果他剛吃完飯,正在喝藥,傳口信的人回來了。
還帶回一個不太理想的消息。
「公子,李少爺說有人把明天能出籠的所有鵝都提前買下來了,他不能一下子就答應你,這事你得去醉花樓和他親自談才行。」
傳口信的家丁說完這話,都緊皺眉頭,覺得可疑。
更別提秦小滿了。
五百只鵝對于李得寶來說,隨便勻一勻就能勻出來,根本不值一提。
正因如此他才讓人傳口信敲定這件事。
沒想到李得寶還給婉拒了。
「約我去醉花樓啊……」
他記得李得寶對那個坑原主的花魁很著迷,豪擲萬兩想一親芳澤都沒親著。
「這八成是一趟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