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肖成梁將馬停在兵隊前方十步外,利索地翻身下馬,牽著馬,繞過兵隊,直奔秦小滿而來。
「肖大俠?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秦小滿吃驚地望著按照他的推測,此時本該在路上的肖大俠竟然出現在縣衙大街上,用力地眨了眨眼。
沒宿醉,是真人。
他迅速小跑沖到台階下方,這才發現肖成梁手里的馬兒和去時不一樣了。
「天子賞了我一匹日行千里的寶馬。」
肖成梁將馬鞭往站在門口的天璇懷里一扔,鞠了一躬。
「天璇姑娘,你的那匹馬……死在了長公主府前,長公主已命人將它厚葬了,這匹汗血寶馬還你。」
「……」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天璇听到這話還是眼楮含淚。
可望向下方渾身淌著紅汗的寶馬,眼楮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好馬!
「小姐……」
「肖二公子還你的,你便收下。」
唐清柔看向汗血寶馬的眼中也難掩羨慕之色。
這一匹是純種的汗血寶馬。
快跑如風,慢行不顛,是極為難得的一匹好馬。
「多謝肖二公子!」
天璇握住馬鞭,快步將馬兒牽到一邊,流著眼淚,愛不釋手地撫模起來。
「……」
秦小滿一時間也分辨不出天璇姑娘這是悲傷而哭還是喜極而泣。
反正看到肖大俠平安歸來,他是紅了眼眶。
「平安回來就好,你身體怎麼樣?」
「再跑一個來回也沒問題。」
肖成梁拍著自己的胸脯,說著大話。
「那我請唐叔和你過幾招?」
「嘶……好像胸口有點痛,我先去見一下父親。」
肖成梁見勢不妙就要溜。
讓秦小滿一把拽住袖子拉到縣衙門前的台階上。
「不開玩笑了,肖大俠,你回來得正好。」
秦小滿伸手指著囚車上怒視著他們兩人的王之昌,得意一笑。
「你看這是誰?」
「這是……」
肖成梁待看清里面站著的人,正是他朝思暮想也要殺掉的仇人,身上的殺氣頓時噴涌而出。
唰!
周圍的官兵握刀相向。
「諸位莫慌。」
秦小滿又將肖成梁往台階上拽了幾步,站在唐叔的身邊。
安全感一下子就提升了許多。
「秦小滿,王之昌怎麼上囚車了?」
肖成梁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
秦小滿是向他保證過,會讓榮州王家覆滅。
可他送信剛回來就踫到王之昌在囚車里站著,看周刺史身旁人手里的官服,應該還是現扒下來的。
這令他匪夷所思。
不知道秦小滿是使了何種手段。
「此事稍後再與你細說,你別攔著王長史歸西的路。」
秦小滿漫不經心的話,卻讓王之昌的眼神快要噴火似的。
「歸西?」
肖成梁欣喜不已。
「他犯了事要被拉去菜市場砍頭?」
「……」
秦小滿以及在場眾人望著說出心里話的肖成梁,都無法組織言語。
還是章縣令郁悶地解釋了一通來龍去脈。
剛才還興致勃勃的肖成梁,一下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巴了,垂下了頭。
「原來不是拉去砍頭,那叫什麼歸西。」
肖成梁抱怨一句。
當著眾人的面,秦小滿也沒辦法解釋。
王之昌這一去就是歸西!
「秦公子,若無事的話本官先行告辭。」
周刺史見那日闖府衙要殺王之昌的肖成梁回來了。
還騎著天子御賜的汗血寶馬。
生怕肖成梁一時沖動真砍了王之昌的腦袋,催促著官兵上路。
骨碌骨碌~~
騾子拉著囚車載著王之昌慢慢朝西駛去。
秦小滿望著肖成梁因緊握劍鞘而青筋暴起的手背,知道他在隱忍,也只能嘆了口氣。
「肖大俠,我能履行對你的承諾覆滅榮州王家,但沒辦法讓你親手報仇。」
「沒事。」
肖成梁吸了吸鼻子、抬頭睜了睜眼。
「能夠親自送王之昌一程也行……王之昌的罪能要了他的命不?」
囚車上的王之昌可依舊十分得意。
怎麼看也不像是將死之人。
秦小滿眼角余光掃向還在等官兵隊伍離開的董繼祥,故意高深一笑。
「天子說劫稻者殺,囤糧者查。劫了八百里加急信使的人,一定做得不露痕跡和馬腳,那麼嫌犯就在囤糧的人之中。」
「如今榮州最大的囤糧主謀就是王之昌,除非劍南道還有其他人囤得糧比王之昌更多,不然天子的怒火就會集中到王之昌身上,進京面見天子陳情?你覺得天子會信他的鬼話?」
什麼替朝廷為災民囤糧。
榮州自大乾建朝之前就風調雨順了數千年。
根本不必私下里囤糧。
「董少,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秦小滿特意提醒了董繼祥一番。
「要說劍南道誰家糧最多,替朝廷購糧的董家絕對是第一。」
他起初只是懷疑董家。
可天子令一出,董繼祥就對著王之昌一記背刺,反倒讓他確信了。
劫了信使的,就是董家!
「呵呵,秦公子怎麼知道劫信使的不是山中盜匪或是不長眼的流民呢?」
董繼祥沒被秦小滿嚇唬住,含笑應對。
秦小滿的說法不錯。
但如此一來,光憑一個王之昌,可承擔不起整個劍南道囤糧的責任。
好在他一開始就偽裝好了替罪羊……
「我能確定不是山中盜匪和流民,再生稻和奏折是以十二人護衛信使的隊列離開的榮州,天子令一出,一路上,兵營根據驛站停留信息,已經找到了信使們的尸體。」
「十二人護衛的尸體和馬都填在同一處,信使的尸體和馬也在不遠處發現了,盜匪必須是以數倍甚至十數倍的力量才能讓精兵出身的護衛和信使一起被殺害,而那一帶並無這樣的盜匪和流民。」
肖成梁的分析,成功讓董繼祥臉上的笑容一僵。
他準備好的那幾個流民替罪羊,好像確實不夠資格劫殺信使。
可當初他也沒想到天子會如此動怒,還專門派欽差來徹查此案。
「也就是說必須是訓練有素的殺手、護衛或者是死士之類的人,才能做成劫殺信使的事。」
秦小滿看向眼神閃爍不停,正在想應對之策的董繼祥,再次出聲提醒。
「榮州王家的死士和護衛可是出了名的膽大包天,殺人放火都不在話下。」
「董少,你說是不是?」
「是。」
董繼祥干脆地應下,拱手一拜。
「秦公子,在下還要與王長史一起去府衙當堂對質,暫且別過。」
他得讓手下將兵營調查的所有消息捋一遍。
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替死鬼。
如若不能的話……
董繼祥扭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唐大夫。
他明白,自己從一出現就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拿九年租契換王之昌不痛不癢的責罰?
不。
對方要的不光是讓王之昌低頭認罪,更是要王之昌的命!
甚至要整個榮州王家跟著王之昌一起覆滅!
而他,就是被對方選中,親手送王之昌和榮州王家歸西的人。
偏偏他還是主動湊上來的……細細思量,董繼祥出了一身冷汗,迅速轉身離開,上了馬車。
「公子,這個董少為何眼神古怪地盯著我?像我要吃了他一樣?」
唐大夫不理解。
「大概是我提到死士,他想到你殺了王家死士的事嚇破了膽子?」
秦小滿猜到了原因,但總不好說唐叔替他背了黑鍋。
反正。
董繼祥更相信唐叔能做成這一局,而非是他。
「秦小滿,不是說要送王之昌一程,我們跟上去。」
肖成梁已經整理好了心情,眼中的殺意變得清明。
「你去吧,我昨晚喝得有點多,想回家睡個覺。」
秦小滿眼見這一出大戲在他這里落了幕,剩下的就靠董繼祥了。
沒興趣看王之昌得意洋洋地游街。
就在這時。
站在台階下方的縣令夫人,笑吟吟地開口相勸。
「公子不如跟上去看看。」
「縣令大人仁慈,富陽縣可是接收了不少蜀外逃難來的流民,為國為民而囤糧的長史大人坐上囚車游街示眾,那場面一定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