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雲雷臉上悲痛的表情,因為這句話,變得慚愧起來。
「臣……臣來得急,還未曾……」
「朕知道了,以後北境有要緊事,司將軍可直接奏報,哈哈哈!」
天子松開手,當場放人。
「是。」
司雲雷沉聲應下,行禮退下。
直到司雲雷消失在宮門處,天子的眼神倏地一下變得凌厲。
「北境秋涼,不增添冬衣御寒,卻急著催交……司雲雷解了董家在劍南道查抄之難,長姐,原來你也有御下不嚴的時候。」
他的語氣有些幸災樂禍。
司雲雷是長姐一手提拔起來的。
結果這麼大的事,越過長姐向他稟奏,說明二者之間有了嫌隙。
再者,長姐明擺著要打壓董家,司雲雷卻暗助董家……他倒可以趁機,將北境兵權從長姐手里接過來。
只是司雲雷連長姐都敢忤逆,他得提拔幾個心月復將領。
「小李子,肖成樞的傷恢復得怎樣了?」
「回陛下,已大好。」
「好,宣董必達覲見。」
等冬衣制好,便讓肖成樞押送冬服前往北境,順便留在北境,好好歷練歷練。
天子腦中不由蹦出在暖棚里種田的肖成梁。
那是一個好苗子!
可惜,肖成梁是秦小滿的護衛,君子不能奪人所愛。
「終有一日,朕定要將二人全部收于麾下!」
天子說著,又在心里增添了幾個可以提拔的肖氏一脈的人選。
……
東宮。
長公主哄著三個公主喝完湯藥睡熟,從房間出來,久候多時的半夏閃身而出。
「公主,半個時辰前,司將軍入宮了……」
听完半夏的匯報,長公主手里的藥碗筆直地往地上砸去。
還好她反應夠快彎腰攔下。
再站起來,神情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清。
「司雲雷這是想利用此事膈應秦家。」
同樣,也是在膈應她。
「陛下既然允了他,且隨他去吧。」
公私不分,事情已促成,她也不能勸陛下收回成命。
「公主,陛下最後的話……」
長公主冷眼一掃,半夏噤若寒蟬,不敢再言語。
「三位公主逐漸長大,外敵虎視眈眈,內有藩王蟄伏,陛下想要手握兵權也是常理。」
長公主似笑非笑地輕嘆一聲。
「倒是我,自父皇手里接過的擔子,能卸的該卸了。」
「告訴司雲雷,日後他掌握的北境諸事直接上報兵部,不必來過問我的意見。」
負責北境全線的有兩位將軍,司雲雷管轄的地界,正是與突厥沖擊日增的邊界。
每月軍情多到看都看不過來。
她原本打算,等陛下立了大公主為皇儲,定了駙馬,分擔朝堂諸事。
再將兵權轉接,從日常穩定的那部分軍情開始。
「陛下遇上了司雲雷,還說了那番話,我沒道理再攔著他。」
長公主對著還等她後悔的半夏,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
「去吧。」
「……諾。」
半夏轉身,慢步前行。
「回來。」
嗖!
半夏閃身返回,快若閃電。
「讓兵部交接冬衣時,好好檢查,交衣日期提前,不要粗制濫造。」
長公主說完,見半夏還愣在當場沒有離去。
她又嘆了一口氣。
「一僕不侍二主,陛下信任我,沒有明說,但我身為臣子,不能視作不見,隨他去吧。」
一僕不侍二主。
六個字,讓半夏心中一震。
「公主,我不是……」
「我知你擔心,這只是一個開始。」
長公主漫不經心地清冷一笑。
「這兵權我給了,陛下也要接得住才行,去吧,遂了他們的願,此事也到此為止。」
不然的話,司雲雷此時出任何事。
北境有任何動蕩,只會讓敵國歡顏。
「諾。」
半夏心疼地看了一眼長公主,快步離去。
長公主靠在廊柱下,直勾勾地盯著散發著苦味的藥碗,許久,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家國大義,終究抵不過舐犢情深嗎?」
……
傍晚。
山頭上新增的六輛水轉筒車打樁入水。
流水涌入新挖的蓄水池,順著溝渠在山間流淌。
秦小滿蹲在修到佃戶門前的一條溝渠邊。
看到一條在夕陽下泛著銀光的小鯽魚,躍出水面,被旁邊的小橘貓一爪子拍到岸上,登時樂了。
「吃了那麼多豬肝還能吃得下整條魚,不愧是大橘為重。」
正說著。
一群孩子攥著切成細條的豬肝一窩蜂地跑出來,作勢要往溝渠里沖。
秦小滿伸出長臂將他們攔下。
「現在流水比較急,你們先別往下跳。」
見婦人跟上來,他一本正經地叮囑著對方。
「再過幾日便是秋雨時節,水位高漲,不要讓娃子們下水胡鬧,免得發生意外,要是貪玩想下水,也要熟悉水性的大人跟著。」
「公子說得是,我會好好管教他們的。」
門前的溝渠不深,婦人原本沒將孩子下水玩耍放在心上。
聞言,決定好好教訓這群皮猴子。
「多謝公子送來的鹵菜,家里沒啥好東西,這些孩子們摘的野果子,公子拿走吃吧。」
婦人拎著一籃子野果,遞到秦小滿的面前。
這次,秦小滿沒的拒絕,直接收下。
在挖通溝渠的各個山頭上轉了一圈後。
秦小滿回到帳篷前,便看到兩個身穿錦服、二十左右,眉目清俊的青年。
他看對方氣質不俗便猜到了身份。
「你們是謝家公子?」
秦小滿快走兩步,拎著籃子作了一揖。
「讓兩位久候了。」
互相介紹了一番後。
他才知道,這兩位是自天府書院而來的謝家嫡系子弟。
謝七和謝小九的堂兄弟。
謝文山與謝文河。
二人不僅是天府書院的學生,還主管謝家在天府一帶生意。
「早就听聞過秦公子的大名與詩作,今日一見……」
謝文山看了一眼拎著野果子、滿褲腿是泥點子的秦小滿,有些夸獎的話說不出口。
「名不符實是吧,哈哈。」
秦小滿也不在乎。
畢竟,詩是詩,人是人。
「我就是一個俗人,兩位也別對我抱有太大的幻想。」
秦小滿拿起一個野果子,見是洗過的,直接放進嘴里啃了一口。
酸甜可口,實在不錯。
他給謝文山和謝文河一人塞了一個,從帳篷里拿出幾個馬扎,分給兩人和謝家小廝們,讓他們坐下說話。
章夫人考驗過他能否掌控得住謝家人。
如今形勢互換,輪到謝文山和謝文河展現一下他們的用處了。
「秦公子,小姑姑請我們來的原因,是想讓我們想方法,提升秦家商品的格調。」
「光是定制,格調還不夠高嗎?」
秦小滿饒有興致地問。
「秦家的定制,確實吸引了眾多權貴趨之若鶩,可訂制是面向私人的,再加上劍南道以外,還有許多人無法聯系秦家定制,對秦家所制之物抱有一定的懷疑。」
謝文山言之有物,一下子就分析出了定制的利弊。
定制走的是高端路線,但必須看得見模得著才會有人掏錢買賬。
想讓那些無法定制的人對秦家的商品動心,確實需要費些心思。
秦小滿腦海里閃過各種營銷手段。
但他還是想踏踏實實做事,比如饑餓營銷之類的……他是做生意,不是糊弄人。
他也向陶掌櫃等人交流過。
可惜秦家所制之物都是新奇的,沒有經驗可循。
「文山公子有辦法解決?」
秦小滿虛心求教。
十分期待謝文山兄弟二人能給他一個驚喜。
「有,只要秦公子樂意。」
謝文山說得很篤定。
秦小滿卻听得很糊涂。
「我當然樂意……不是,我是賣商品又不是賣身,和我樂不樂意有啥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