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別急,前面就是秦家酒樓,我們坐下來聊。」
秦小滿比劃著一片廢墟斜對面的秦家酒樓。
沈別駕動用兵馬查抄董家制衣行一事,導致如今整個天府的權力都掌握在沈別駕的手里。
能夠讓沈別駕商量的事,絕非易事。
「也好。」
沈別駕的回應,證實了秦小滿的猜測。
一行人到了酒樓門前,讓伙計將馬帶下去喂草料。
秦小滿直接將人帶到天字號房,又親自泡了一壺茶。
直到看見沈別駕的神情,沒有方才見到時那麼焦慮不安,他這才出聲詢問。
「沈大人有何事找我商量?」
「但凡我能夠幫忙的,一定鼎力相助。」
如今他和沈別駕雖不能說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那也是同一個陣營的盟友。
看在沈別駕全力相助他對付董家的面子上。
他必須兩肋插刀。
「是這樣……」
沈別駕從袖子里掏出一封書信,放到桌上,推到秦小滿的面前。
「六日前,我將羽絨服一事告知父親,這是他回我的家書……還請秦公子過目。」
秦小滿還沒看。
就知道沈家的家書里,一定寫了令人為難的事。
不管何事。
家書都擺上台面了,不看就是打沈別駕的臉。
沈別駕特意將家書拿到他面前訴苦,他倒也很好奇,這位向天子引薦羽絨服的國丈大人,究竟有何難事要找他商量。
要知道,當今天子後宮空虛,除了皇後娘娘之外,只剩下兩位不怎麼受寵的貴妃在側。
國丈大人雖按規矩只是閑職,沈家子弟非大功不得留駐京城當官封將。
可正因如此,國丈大人想要何物、達成何事。
只需要去和天子商量,一切迎難而解。
除非,這個難題不是沈家出的。
秦小滿思考的工夫,已將家書拆開。
看到家書里的內容後,他嘴角微微抽搐,有些無語。
他還以為出的難題會直截了當。
沒想到,家書不愧是家書,將難題說得相當含蓄。
「國丈大人與沈大人一樣,十分關懷北境將士們啊。」
秦小滿點了一句。
沈別駕訕然一笑,連忙解釋。
「父親原是北境戍邊的將領,自然關心。」
原來如此。
秦小滿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認真地听著沈別駕的下文。
「京城十日前北郊飄雪,我傳的信送達京城當日,全京城下了雪,父親收到信便稟報給了天子,但由于沒有看到樣衣,天子並沒將此事外傳。」
沈別駕壓低聲音,面露難色。
「父親的意思,秦公子應該也明白,樣衣無法送達,天子也沒辦法在當時,將增補御寒衣物的差事交給秦家。」
「我明白。」
秦小滿了然。
「董家畢竟在天子登基時立下大功,不可能無憑無據地換人承制軍服。」
與其說樣衣沒送達。
倒不如說董家罪證未送達。
天子處置不了董家,貿然換了秦家頂上的話,朝中眾臣定然會反對。
試想,誰會效忠一個憑自己喜惡,給官員加功進爵或者擼職查辦的主子?
賞罰分明,必須要有理有據。
「秦公子果然是一個通曉情理的人。」
沈別駕隨手一頂高帽子。
秦小滿淡淡一笑,並未反駁。
「可是,天子不下令,如今北境嚴寒已至,父親擔心董家承制的軍服全部出現紕漏,難抵嚴寒。」
沈別駕說到這里,偷瞄了一眼秦小滿的神情反應。
擔心自己說得太含蓄了,秦小滿听不懂。
「我懂國丈大人的意思,既是如此,那就繼續由秦氏制衣行來做增補的保暖衣物?」
秦小滿主動開口要幫忙。
沈別駕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
「哈哈!我就知道秦家乃忠義之家,秦公子又胸懷大義,定能想到解決北境將士受嚴寒困擾難題的方法!」
又一頂高帽子戴在頭上。
秦小滿伸手揉了揉脖頸,嘆息一聲。
「沈大人,你給我一個準話,要訂多少套?」
「軍中將士情況不一,自然是多多益善。」
沈別駕的話,一听就知道是被國丈大人的家書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根本沒有仔細考慮過這件事的可行性。
「北境全線將士有五十萬余眾,已送至京城十萬套保暖護具,其他舊衣董家為防東窗事發,縫縫補補這麼多年,倒是不急于一時半刻,關鍵還是二十萬新衣。」
秦小滿的一通分析,令沈別駕豁然開朗。
「對對對!秦公子言之有理!」
沈別駕正夸著人,忽地想到秦氏制衣行如今訂單激增。
整個劍南道全都在等著天府的羽絨服發往各地。
這二十萬套保暖用的衣物,根本不可能像此前十萬套一樣,一天一夜便趕制出來。
又犯起了難。
「秦公子,你看……衣鋪老板的那些訂單,能否讓他們往後推推?」
「可以。」
秦小滿不假思索的回答,令沈別駕驚喜不已。
然後他還沒來得及再給秦小滿戴一頂高帽子,就听秦小滿補充一句。
「簽了訂單往後推遲的話,要賠五成的錢,我這幾日收了三十萬兩定金,這筆錢是誰來出呢?」
這麼多人要買羽絨服?
沈別駕傻了眼。
三十萬兩定金賠五成就是十五萬兩。
秦家承制軍服能得多少兩銀子?
賺的還不夠賠錢的呢!
「秦公子,我頭一次感覺,你家羽絨服的訂價有些低,賣給朝廷的軍服訂價更低。」
沈別駕嘀咕一聲。
「沈大人說笑了,朝廷的軍服是大單子,一件賺得少但數量很多,而且訂單很穩定,再加上不用我出運費,便宜也是合乎常情的。」
不要搞得跟他惡意跟董家競價似的。
董家使用雙層麻布加填充蘆葦的方法,如此折騰下來,多了好幾道工序。
再加上自掏運費,想趁機賺些……五兩銀子一件也夠黑的。
而他暫時將一件坎肩定價二百文、羽絨服上衣定價三百文、長袍五百文這種單價批發價格,也能夠賺一半。
他十月份的預售沒有別的目標。
利用這些散戶訂單,先把買制衣行的錢賺回來。
尋常的羽絨服要靠走量賺錢。
劍南道一域只是試開張,真正賺錢的地域,還在黃河北上的區域。
特別是北境,需求量最大。
「現下可怎麼辦?難道要等到天子下達旨意再制衣?可是天子旨意不知何時到來,到時候還是一件麻煩事。」
沈別駕很頭疼。
如果天子當場下旨,而不是通過父親的家書,來向秦公子說明情況緊急的話。
他還可以帶著聖旨去制衣行,讓那些衣鋪老板的訂單往後排。
「其實也不麻煩,我家其實不只在天府有制衣行,在富陽還有一個更大的制衣行。」
秦小滿眼見沈別駕急得眼楮都紅了。
知道不需要再拉扯下去,自己已然掌握了這次談判的主動權。
「天府的制衣行已被衣鋪老板們的訂單佔滿了,富陽制衣行還沒接到訂單,但我已經在讓他們制衣了,由于富陽地勢位于南邊,冬季不冷,所以我先讓富陽那邊制的坎肩。」
「根據日子和生產能力來算,到今日,估計縫制了有十萬套左右。」
他的話剛說完。
沈別駕激動得拍案而起。
「秦公子,你這次歪打正著,當真是救了北境將士們的無數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