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話的人未說此事。」
大乾人盡皆知。
皇商除了承接皇家與商行間的往來,還擁有一個隸屬天子直轄的正六品官身。
對于秦家這種地主之家,此事非同小可。
是由商到官之間的大跨步,可比得到皇商之位更有意義。
川樸仔細思考了一番,確認自己沒有傳錯口信。
後悔當時一高興,光顧著傳信,沒把原有的信紙帶來了。
「公子,你稍候,我去去就回。」
川樸縱身一躍,翻過牆頭。
一看就知道是去追送信的人了。
秦小滿想攔都沒攔住。
「公子,天子為何沒有安排老爺的官職?」
唐參對此也感到不解。
六品皇商雖不及三品大員那般,受到天子重視。
可好歹肩負著皇家各種采購,沒道理,定了皇商之位,卻不給秦立夏官身。
「估計是怕送去的十萬套軍服不得軍心。」
秦小滿隨意編了一個理由。
心下卻明白。
天子絕對不會做沒用的事、說沒用的話。
此舉,一定另有打算。
「公子,是否請人從中斡旋一二?」
唐參顯然不接受他給出的理由。
羽絨服,誰穿誰說好。
「天子那種疑心病重的人,一定是先試穿後,才會將軍服送至北境,絕不會做出自打耳光的事。」
秦小滿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唐叔。
唐叔如今對皇家了若指掌的事,是瞞都不想瞞了啊。
「我爹是個直腸子,如今京城情況不太明朗,董家還有殘余勢力活動,等一切塵埃落定了再說。」
秦小滿不知天子是何用意。
但。
此時確實不是前往京城的絕佳時機。
董家主動捐了身家,讓不少逃月兌問責。
雖說以目前的形勢來看,董家不可能會東山再起,但……難保有人借董家想孤注一擲搏一把的機會。
借刀殺人。
這個時候留在劍南道,無論京城發生何種變故,還能留有緩沖的余地。
「當上了皇商,想攀關系的人就多了。」
秦小滿走回書桌前,提筆給老爹寫了一封信。
讓他找個合適的人盯著元縣的工房,沿河一路南下回榮州。
趁機多拉些訂單。
讓手里的銀錢更多些。
謹防天子哪天一高興就封賞了官職,提前入京,打亂他們原先的布局。
信剛寫完,墨還沒干。
川樸氣喘吁吁地翻牆跳了進來。
「公子,天子確實沒讓老爺做官。」
「曉得了。」
秦小滿吹干墨,隨手遞給川樸。
「找人差給我爹去。」
信上的內容不是機密事務。
也不必擔心有何人查看。
川樸接過信,再次翻牆而過。
秦小滿看他火急火燎的樣子,也是哭笑不得。
「成了皇商,這效率和之前就是不一樣。」
他打趣一聲。
正準備去廚房找些吃的填飽肚子,牆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小表弟!你在家不?」
未見其人,只聞其聲便知是大表哥來了。
自從那日天府書院比試過後。
他便有段時間沒有見過梁世安他們了。
就連去天府書院教課,也沒偶遇過。
秦小滿打開後門。
除了梁世安以外,梁家以及姨婆家的其他表兄弟都在。
不僅如此,還有許多未見過面、但一眼看上去都很面善的少年郎們。
「大表哥,許久未見,今日怎麼想起來找我玩了?」
秦小滿看到這群少年郎,人均高頭大馬,穿得光鮮亮麗。
腰間的荷包沉甸甸地墜著,便知道他們是出來玩的。
「別提了,表叔不是去了元縣那邊,我爹讓我跟著去,我才跟著傳信的回來,這不一回來就喊了人,慶祝秦家喜獲皇商之位。」
話落。
就見梁世安對著眾人揮了揮手。
「讓讓,快給我小表弟讓讓路!」
等到讓開一條寬敞大道,梁世安沖著他擠眉弄眼。
「小表弟,皇商一事如今要傳遍天府,你要酒樓里呆著,稍後來請你吃飯的人一定如過江之鯽般多。」
「與其在酒樓被煩著,不如隨我們一同去百花樓瀟灑瀟灑?」
嗯!
這倒是一個避免麻煩登門的好借口。
再者說。
這樣大的喜事,不慶賀一下,確實反常。
總不能讓暗中盯著他的那些人們,感覺他對皇商之位不感興趣吧。
「大表哥,你來得正好,我正愁今日晚飯去哪里吃。」
秦小滿想到之前與花容姑娘的約定,麻利地牽出他和唐叔的坐騎。
「走,去百花樓,去听花容姑娘的彈曲,看她跳舞!」
鮮衣怒馬少年時。
不瀟灑可太不讓人放心了。
「看來我們今夜可以一飽耳福和眼福了。」
「不止!秦公子去百花樓,廚子都得使出渾身解數,我們還有口福了!」
在眾人打趣聲中。
秦小滿騎馬走在前頭,朝著百花樓而去。
暗中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如影隨形。
……
作為河南道月復中平原,入了夜的洛陽城,燭火搖曳間,映出一片繁華。
街道上行人如梭。
閑來無事逛夜市買小玩意兒的、拉幫結伙吃喝的。
澇災過後許久,一切生活都已恢復了正常狀態。
只有城牆下陰影里的苔蘚證明水勢曾快要將城池淹沒。
但。
本該賓客滿座的董家酒樓,此時卻只有稀稀疏疏的幾桌客人。
還都是坐在了大堂之中的散客,趁著董家酒樓菜品打折,來嘗個新鮮。
「听說城東要開一家肉鋪,專門賣皇家秦家的鹵味。」
「也不知道咱們吃得慣蜀地的口味不,那豬下水真能下嘴?」
「我听去過京城的人說,京城都有賣的了,人們天天排隊搶呢,你嫌不能下嘴,到時候我買了你可別來我家蹭酒喝,哈哈哈……」
董家的掌櫃和伙計們。
听到坐著的幾桌客人都在議論秦家。
一口一個「皇商秦家」,像一記記耳光打在他們的臉上。
更憋屈的是,他們也只能看著秦家風光,咬牙忍著。
這家酒樓還是在十多年前,歸于大少爺的名下,才免去了官府查封。
否則,他們早就淪落街頭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敢惹事。
「大少爺讓再上一壇二十年的女兒紅,三少爺又喊疼了,要喝酒。」
掌櫃听到伙計的話,神色不虞。
董家出事後,繼澤少爺便從京城送到了洛陽。
正因劍南道制衣行東窗事發,董家才落得如此境地。
誰不埋怨當時正是劍南道總管事的繼澤少年?
可繼澤少爺斷了一條腿,還傷了神智,有大少爺護著,誰也不敢說一句不是。
掌櫃親自選了一壇十年的女兒紅,送到了甲字號房。
一進門,便听到大少爺坐在一大桌子美味佳肴的面前,對著三少爺唉聲嘆氣。
「三弟,你說父親不讓我回京,也不告訴我如何東山再起,我想去求見王副丞,還被拒之門外。」
「難道父親真的就此認命,任由害得我們淪落至此的秦家坐穩皇商之位,對著我們耀武揚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