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秦家代替董家成為了皇商,你和你爹,真的沒人撈到一個官身?」
秦小滿見方佔河上來就先問這個扎心的問題。
他四十五度角望天,故作惆悵地搖了搖頭。
此處無聲勝有聲。
「佔河,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吳老丈微慍。
方佔河模了模鼻子,悻然一笑。
「我記得皇商的官身可是六品,還能夠上朝議事,這可比你們賺多少銀子都重要,你別光顧著做生意,因小失大。」
面對方佔河的勸告,秦小滿故作認真地點頭附和著。
實際上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往心上放。
不過。
方佔河顯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話題。
吃飯時,還不斷地打听著,秦家幾時入京的事。
秦小滿假借酒力不勝,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與方佔河打著機鋒。
方家和李家,于秦家而言,是單純的合作伙伴。
不像謝家與唐姑娘,是盟友。
對于未來的計劃,他當然不會擺到明面上來談。
估計方佔河也明白大家的關系,還沒親近到可以得知秦家商業計劃的程度。
最後實在沒話找話了,話題轉到京城的訂單上。
「長公主可真是抬舉你們父子倆,有了長公主的庇護,秦家無論幾時入京都能站穩腳步,不像我們方家。」
「沒有助力,只能任由俊杰那孩子,一個人在京城打拼。」
方佔河說著,給秦小滿斟了杯酒。
長輩賜,不可辭。
秦小滿知道,方佔河帶著價值數萬兩謝禮前來。
絕非簡單地道謝。
欲求先予,這不就來了。
「方叔此言差矣,方兄在京城能否站穩腳跟,不在于有沒有人撐腰,而在于他能不能辦好皇差。」
秦小滿拉起了官腔。
他听得出來,方佔河是想借秦家的勢,搭上長公主這條線。
可方俊杰的脾氣他了解。
當個匠官還要憑借運氣和吳老丈相助。
文不成武不就的,想通過匠官,托關系走後門提拔成大官?
朝堂里為何那麼拿著俸祿不干事的官員。
根源就在于此。
「小滿吶,你也知道,俊杰那孩子文不成武不就……」
「我正因為知道,才奉勸方叔不要想走偏門,有多大的能力當多大的官,皇家匠官最高也可達六品。」
秦小滿這已然不是婉拒。
就差明說,讓方俊杰死了升遷當大官的心。
「……」
「……」
方佔河與吳老丈對視一眼後,悻然一笑。
「小滿不愧是劍南道第一大詩人,這樣的覺悟方叔我拍馬不及,我自罰一杯。」
方佔河仰頭飲盡杯中酒,臉色有些青。
接下來,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只顧喝酒。
吳老丈也是如此。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冷清了許多。
飯後,方佔河便借口有生意要與人談,離開了梁宅。
倒是吳老丈,要留下來午休。
「秦公子,我還有一個外孫子,喜歡鑽研各種奇技匠藝,那孩子比俊杰踏實……」
或者是怕秦小滿誤會,吳老丈連忙補充一句。
「那孩子喜歡鑽研他所學的東西,性子不適合做官,我也沒希望他去當官,我這次來天府,不小心說漏了嘴,說是有你的指點,才有了水轉筒車的初稿,他說想跟你學習。」
面對著吳老丈的請求。
秦小滿還真不好再拒絕了。
「互相學習。」
正好制衣行要做的縫紉機還沒著落。
陳忠實盡了全力,但單純的木匠實在是有認知上的極限。
希望吳老丈的另一個外孫,能夠帶給他驚喜。
「秦公子,俊杰的事,真的沒辦法了嗎?」
吳老丈鼓起勇氣,試探著詢問。
「假如讓他現在開始苦讀……」
「方兄的性子,想必老丈你比我更了解。」
秦小滿說得相當含蓄了。
畢竟。
當初能和富陽第一敗家子玩到一起去的酒肉朋友,絕對沒有讀書的天賦。
「這樣啊……我懂了,佔河方才的話,你別往心里去,他也是為了孩子好。」
秦小滿含笑點頭。
他沒打算應下的事,當然不會往心里去。
怕只怕。
方佔河太將升官一事放在心上,誤入歧途。
「還不知道吳老丈的另一個外孫子叫何名字,家住何處,如果不方便來找我的話,可以住在梁宅。」
畢竟要忽悠人家當幫工。
秦小滿的態度很友好。
「哈哈,秦公子客氣了,其實你早見過他了,還是他的算學先生。」
啥?
吳老丈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宅院。
「外孫家姓林。」
「林子豪?」
秦小滿月兌口而出。
看到吳老丈笑著點頭,雙眼一亮。
不僅擅長匠藝還懂算學,做起縫紉機來可就容易多了。
「既然秦公子記得他,稍後等他下了學,我讓他來拜訪你。」
「好說好說。」
秦小滿親自送吳老丈進房休息。
想到林子豪的悟性和稟性,不免暗自感慨。
「老丈,你不想讓你這個外孫當官,可我覺得,他未來的官位,應該比方俊杰要高得多。」
……
吃過午飯。
京城上空的陰雲化成了片片雪花。
東風一吹,冷意襲來。
最繁華熱鬧的街道,都顯得蕭瑟無比。
唐清柔和天璇走入稀稀拉拉的人群之中,聞著不遠處酒樓里飄來的鹵肉的香味,站住了腳步。
回京數日,陛下按功升了她三階。
從正八品下的諸市署,提拔她為京城的市署丞,依舊主管商行之事。
官是升了,可日子卻閑了下來。
由于官級小,除非遇到大事,否則不必上早朝。
每日點了卯,便是听手下匯報各條商街、各大商鋪有何變故,推拒不少老板的邀約……
「小姐,可是想去酒樓吃些鹵味?」
天璇咽著口水問。
「還在當值,過一個時辰再吃。」
唐清柔堅守原則。
雖是枯燥沒有挑戰的工作,但也要兢兢業業地做好。
知道京城商戶諸事,待到秦公子來到京城,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又走過一條街,前方便是家門。
唐清柔見時辰沒到,再次繞到他處,勘查了衣鋪上新的情況。
發現羽絨服在京城還是稀罕物。
只有個別從劍南道來的人,在以高價倒買倒賣。
順手抓了一個牟取暴利的商販,扭送到京衙,等再過家門時,天已經黑了。
「小姐,還去酒樓拿鹵味嗎?」
天璇語氣有些幽怨。
剛才她就離酒樓只差十幾步遠,偏偏小姐太過死板,以還在當值為由,根本不進去。
「酒樓的鹵味為了迎合京城人的口味,不太正宗,你想吃後日我不當值,帶你去長公主府找唐小公子。」
「還是小姐好!」
天璇一下子就被哄好了,連忙朝家門口快走幾步。
剛走到大門前,就見一輛馬車從偏門駛出,父親快步而來。
「父親這麼晚去哪里?」
唐清柔迎上前,關心地問。
「天子急召,說司雲雷拂逆聖意、拒不接旨,要與為父商量,如何嚴懲嚴辦!為父要去勸陛下收回成命。」
唐丞相簡單地解釋了一句,就火急火燎地鑽進馬車里。
朝皇宮方向而去。
「小姐,司大將軍不接旨,老爺為何這麼著急?」
像是火燒上房去救火似的。
天璇不解。
司家以前是長公主手下的人,唐家與其也沒有深交。
如今京城,人人皆知司雲雷背離了長公主。
老爺更不應該為了司雲雷去冒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