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被冤枉時,不見夫人著急。
秦公子入京下了大獄,不見夫人著急。
倒是京城關于秦公子身世的流言傳到榮州,夫人不顧手上的諸事,都沒和老爺商量,便著急忙慌地要往京城趕。
今年寒冬,北上水面多處凍結。
只能走陸路。
路過城池客棧不停,數日下來,也不過才到天府城。
「夫人,秦公子不是我們謝家姑娘所生的孩子,這件事既是謠言,您為何還要急著去京城?」
貼身丫環不解。
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頭。
從京城跟到富陽,是夫人的心月復手下。
可有時夫人所思所想,她還是不甚明了。
就比如對待秦公子的態度。
謝家剛要起復,秦家剛得了清白,此時入京,難保天子多想,謝家不願一步步地重新踏入京城,而是想借著秦家之勢,一步登天。
這樣的話,反倒更加坐實了秦公子出身謝家的謠言。
「有些事明知不可為也要為,是因為兩權相害取其輕。」
讓陛下疑心謝家心急又如何。
總好過。
讓人懷疑秦公子真實的身份!
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想不到好的辦法坑害秦公子,竟想要在身世上下功夫。
謝蘭惱羞成怒,一把抓住放在桌下的馬鞭,柳眉倒豎。
「此人定在京城,等我查出來,一定讓公主扒了他的皮!」
公主?
丫環听到夫人的話,心里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夫人除了要讓秦家幫忙扶助謝家,還要請長公主出手?
也就難怪夫人要親自去京城了。
只是……
「夫人,長公主殿下如今在北境,您去京城遇不到……」
「吁!」
丫環的話還未說完,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咚咚——咚!
車窗外響起敲擊聲。
兩長一短一重音。
丫環上次听到這個聲音,還是在富陽時。
那時,秦公子因被花魁打劫受了傷,夫人寫了封信到京城,不日就有人敲響了縣衙里的房門。
就是這個暗號!
「何事?」
謝蘭神情緊張,語氣低沉。
她並未揭開厚重的布簾,而是隔窗相問。
「流言傳出後,有人在榮州調查秦家近二十年來的事,一共兩方人馬,一方已查證,是天子。」
「另一方還在調查中,此去路遠,會有人護衛謝小姐,還請謝小姐放心。」
丫環听到這話,並未放心,而是驚得屏住呼吸。
調查秦家的人馬里有天子也就罷了,竟然還有謝家……不,應該是長公主的勢力都查不到證據的人,該是何人?
「有這等通天手段的,除了唐王兩家,不作多想。」
謝蘭倒是一語中的。
窗外響起沉悶的附和。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並向北傳了消息過去。」
「光傳消息不行,在榮州,尤其是富陽那一帶多增加人手,若是還有誰去調查,勢必抓住,仔細審問,他們到底想干什麼!」
謝蘭握緊手里的馬鞭。
真是兩頭起火,不知該兼顧哪一頭是好。
「請謝小姐放心。」
話罷,映在車窗上的身影消失不見。
可謝蘭直到馬車重新往前行走了許久,懸著的心還是沒有落下。
「這次,不動用非常手段,怕是瞞不住了。」
謝蘭眼中閃過一道厲色。
當年,多虧長公主一力相護,承擔天子的怒火,以性命擔保謝家的清白。
才有了她今日。
也正因如此,她想留在長公主身邊,為奴為婢為謝家還債。
卻被請求讓她暗中護衛富陽一戶姓秦的人家。
並且,除非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與長公主通信。
十年。
整整十年。
她不知秦家于長公主而言,究竟為何如此重要。
直到那年秦小滿十周年的生日宴上,秦家大擺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身為父母官也可以前去。
她見到秦小滿的那一瞬間,便明白了長公主的用意。
這個孩子,一定與長公主有關系。
她曾懷疑秦小滿是長公主流露在外的孩子。
因為長公主曾在外歷練兩年的時間,杳無音訊,因此,先帝才將當今天子臨時培養成繼承大統的皇儲。
若這兩年間,長公主產下一子,定有跡可循。
但她沒有查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當快要查到確切的消息時,便被人搶先一步抹消掉了。
她便知道。
此事不能查。
她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
後來,她便暗中關注這個秦小滿。
可是,此子不學無術,就是一個草包,而且越長模樣越像那個地主父親,笑起來憨厚的樣子,沒有長公主的半分靈氣!
就在她觀察了五年,直到秦家與阮家訂婚後,秦小滿為了阮夢不顧一切時,她覺得自己猜錯了長公主的用意時。
秦小滿,變了。
一場賭注,改變了少年的行事風格,讓他鋒芒畢露。
她才知道,這個少年昔日竟是在藏巧。
他不僅擁有長公主雙手皆能寫字的本領,更是才華卓越之人。
雖然,他還是故意笑得像其父一樣憨厚無害。
但她已然確認。
秦小滿就是長公主的孩子。
所以。
她違背了約定,給長公主送了信。
長公主沒有責怪她,還將不少人手交給了她使用。
她便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十年,甚至後半生該做什麼。
卻不想。
秦小滿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助,甚至還因為念及她的舉手之勞,要讓謝家起復。
這是一個好孩子。
哪怕沒有長公主的這層身份,身為盟友,她也要助他渡過這次危機。
「若是可以,真希望他身體里流著我謝家的血。」
謝蘭深吸一口氣。
已然想好,到了京城,該如何應付這暗中想撲向秦公子的腥風血雨。
……
王府。
王之遜從皇宮中回來,盡管因探听秦家父子的近況而一夜未睡,但精神大好。
路過院子里的人工湖時,還特意拿了一斤飼料喂魚湖中的紅鯉。
惹來了不少數月未見的小妾,前來混臉熟。
但。
久未相見,並未產生距離美。
而是讓王之遜在看到這一堆鶯鶯燕燕時,臉上高興之色,頓時籠罩了一層陰雲。
他想到了秦小滿和秦立夏。
特別是那個資質平庸、泯為眾人矣卻為了表現自己深情,終其一生不娶妻不納妾的秦立夏,怒上心頭。
「來人!」
王之遜手指著那些還在朝他暗送秋波的小妾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