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余波(16)

作者︰淡墨青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好,算你聰明,當然,也是響鼓不用重捶!」

朱慈烺也是滿意一笑,向著劉岩道︰「兩件事。」

他原地轉了幾步,似乎心里也在猶豫,不過,還是很快轉過身來,又向著劉岩道︰「第一件事,你把鹽場生意,交給可靠的人來打理。自己不能親自過問生意了,要防閑杜漸。」

這麼一說,劉岩就是又驚又喜,聲音都是顫抖了︰「殿下是想叫臣管理鹽監?」

「沒錯。」

這人果然是聰明,看來才干不一定局限在鹽政上,先叫他做鹽政官,學習行政經驗,也養一下聲望。

將來主政一方,也未嘗不可。

崇禎經常感嘆文臣誤國,也感慨沒有人才。

其實草野大澤之中,哪里沒有人才?

人君手中沒有人才,或是用的全是庸才,究竟是自己的責任大些,還是怪責別人?象崇禎不了解大臣,連內閣成員都可以抽簽來選派,幾十界政斧,首輔中都有不少聲名不顯,碌碌無為之輩,更加不必提尋常大臣了。

眼前這人,可用!

當下想透徹了,朱慈烺便笑道︰「涮新鹽課,是要改良弊病,把以往舊的積習給洗涮了。所以,不僅要管,還要管的好。如果管的一塌糊涂,那豈不是落個天大笑話?我早就預備找一個懂行的人來管,在這里觀察了你的鹽場,又看過你,看來看去,你最合適了。官員文書佐雜,我會給你派,他們給你打下手,你也能自己征闢一些幫得上手的,鹽場積弊,你最清楚,上任就趕緊清理起來。有人不服,也好辦,我叫淮安鎮撥兩個哨的駐防騎兵給你,斬首以下刑罰,你可以隨時自己臨機處斷,若是有人犯了斬罪,飛書報我便是!」

這麼一說,其實劉岩就算是有管理權,抓人權,殺人權。

若不是這樣的特殊時期,豈能把這些權都放在一個人手中!

但現在也是沒有辦法,非常時期,也只能行非常之事。

若是因循守舊,朱慈烺自己還得老老實實呆在東宮讀書。或是,直接早就死在燕京,被東虜下令斬首了。

面對朱慈烺的目光,劉岩也是強按著激動,自幼生在鹽商世家,對賺錢和銀子早就沒有興趣。以他的為人和心胸,也是早就想多做一些事情,造福鄉里。

平時沒事就施粥,開善堂,就是這種情緒的體現。

只是鹽商在大明地位實在太低,想做事,也就只這兩件,再想做多,士紳們怪話就出來了,銀子想花也是花不出去,還白落一身的埋怨。

此時太子以如此重責相托,劉岩眼神灼灼,半響之後,才鄭重一禮,答道︰「臣敢不效死?殿下,請派人跟在臣左右,只要臣辦事不利,就斬了臣。」

「你剛剛若是想也不想就答應,這個官兒反而做不成了。」

找到一個合適的幫手,朱慈烺也是十分高興。制度之下,首要還是得人。現在南京那邊政斧起色不大,還是因為大量東林黨把持著。

內斗內行,做事外行。

但現階段拋開東林黨來治政東南半壁,也是絕無可能的事。象劉岩這樣的商人,管管鹽務,準定都會有人說話,好在現在淮揚就是他自己的地盤,東林黨鞭長莫及,不然的話,也得再想辦法了。

他在肚皮里嘆一口氣,臉上卻是笑的十分高興,向著劉岩點一點頭,笑道︰「你的才干,家世,人脈,我都是知道的。再持重一些兒,這個官你能當的下來。至于說事情辦的如何,只要你是出于公心,忠于大明,忠于我,然後能清廉自詡,這三條先佔著,能不能做成,我當然不會怪你。當然,我選用官吏,也不會用無能之輩就是。劉岩,你已經捐了四品,任四品的鹽政司,正好合適,過幾天,就預備接印任事吧。」

「是!」劉岩剛剛聲音都顫抖了,此時反而是一臉莊嚴,他身的剛嚴威毅,唇上是一字濃須,黑而剛直,更添幾分莊肅之像。

此時跪下叩頭,就算是正式接受任命了。

「第二件事,以鹽政司的身份,入南京,接受內閣和軍務處、六部九卿大朝會的質問,把我改良鹽課,涮新鹽政的苦心,向朝臣分說明白,務必要使朝官接受。我會派人跟著你,朝官中,你也要先拜會一些人,事先做好準備,這樣,人家在朝會時,才能暢所欲言,知道怎麼來支持你。」

「是,此事十分要緊,臣一定好好籌劃準備。」

這一點時間,劉岩也是進入狀態,朱慈烺十分滿意。

他來回奔波,淮揚之間就已經是走了幾次,練兵時也是事必躬親,不論是騎兵還是步軍,幾乎所有的訓練科目他也是全部參加了,如此這般,又在鹽田這里轉悠了幾天,人也真是乏透了,當下臉上便是露出倦色來。

「殿下困倦,不如在臣這里歇息一晚上。」

「不必了!」朱慈烺擺手道︰「現在就走。行營和這里相隔不到六十里地,三個多時辰也就趕到了,正好可以看將士們早……你這里雖好,不過我卻不能耽于安樂啊。」

「殿下若是願安樂,超出臣府十倍又有何難?」

皇太子在清江的行止,淮安地方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以一國太子之尊,要是想經營住處,還怕辦不到?

這一點時間,練兵等事,怕是有二百萬拋灑出去了,拿出幾十萬來修自己的居處,誰又有資格多說什麼不成?

除了居住清苦,也不聞在聲色犬馬上有什麼愛好,就是吃飯,原本該有講究的膳房,還該有鼓樂。淮揚地方,鹽商太多,彼此間又喜歡斗富,就是連劉岩家里也養著好幾個班子,有的是女孩子,清吟淺唱,有的是鼓樂,吃飯時也是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可以听著以助酒興。

眼看皇太子一臉風塵,手中虎口長期練習刀劍已經長了厚厚一層老繭,劉岩心中也是十分感動,談話間,也是語帶哽咽。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朱慈烺大步而行,適才的困倦已經不翼而飛,他邊走邊笑,大聲道︰「我選的這條路,原本就是難行,如果要舒服,大約也有舒服的辦法。你不必因此而難過,倒是把份內的差事辦好了,就算對得起我了。」

邊走邊行,劉岩也是跟在後頭亦步亦趨,此時听了,自是沉聲應諾,唯唯稱是。

和朱慈烺對答不到一個時辰,這個剛剛還商人氣息很濃的中年男子,此時也儼然是國之大臣了。

出得後院,自有劉兆輝等直衛趕過來護衛,秦守華等新直衛也是手按腰刀,在外圍戒備。

此時燈燭大張,過百直衛全部在劉府現身,到了這會子,劉府上下才是知道,原來適才家主被人叫去,卻是大明皇太子召見!

當是此時,一個舉人都被視為老爺,進士更是文曲星君,堂堂一國皇太子,就是天子之子,是正經的龍種。

一國氣運再衰微時,只要得國曰久,就會養成正統之氣,無人可以忽略。

大明好歹得國近三百年,而且驅除蒙元,賦稅之低,漢唐兩宋以降,沒有比明朝賦稅再低的了。現在白銀涌入,曰子有些難過,但放眼整個南直隸和湖廣一帶,只要沒有遭受兵災的,曰子就頗為過的下去。

因為如此,所以大明皇家在百姓心中,仍然有不可移之正統地位,象清朝,首先夷狄之君難入人心,而清初到中期,所謂盛世不過是吹捧,其實最富之時,康乾年間,南方的百姓生活,也仍然遠遠不及明朝的隆慶萬歷年間,也就勉強能和崇禎末年時比一比了。

此時一听說是皇太子來了,整個劉府上下,都是大為轟動!

朱慈烺這幾天,每天就托詞是要買鹽,在鹽場四周到處轉悠,見過他的人也很不少,一听說這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就是皇太子,蜂擁而入劉府的,連上下尊卑也不顧的鹽民,也是大有人在。

此時燭火通明,庭院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往常這個時辰,普通百姓早就入睡,此時在劉府之外,也是在道路兩邊站滿了人,等朱慈烺一從後院出來,主堂四周,劉岩母親在內,不分內眷還是外宅的男子,黑壓壓就是跪了一地。

「叩見皇太子殿下!」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啊。」

民間百姓,富如鹽商之家,又哪懂正經的禮儀制度?又是叩又是千歲的,一時間就是亂成一團。

劉兆輝等直衛忍住笑,只是把朱慈烺護在中間,倒是朱慈烺瞧見是有幾個老年婦人,也是穿金戴玉,知道是內宅眷屬,因上前問了,等劉母自陳身份之後,便是執著老夫人的手,笑道︰「如今劉岩為國效力,好生做事,將來必定還你一個一品夫人的封贈!」

有此一語,劉母整張臉都是放出光來,自是伏地謝恩。

朱慈烺一笑擺手,就在人群之中攢步急行,耳邊就是不停的頌聖與呼喊千歲的聲響,等出門之後,又是在如雷的千歲聲中,翻身跨馬,揮鞭打馬,縱騎而行。

直到今晚,在如此情形之後,朱慈烺也是如飲醇酒。

鹽政一事,大約可告無憂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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