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一路南下來到利維亞。這是一個北方的小王國,也是杰洛特的全名,利維亞的杰洛特之中的那個利維亞。
這兒坐落在多爾‧安格拉,緊靠馬哈坎山脈,在貿易上有著不小的優勢。利維亞境內有許多優秀的工作坊和鐵匠鋪,生產的武器等貨物因質量上乘和工藝精湛廣受贊譽,利維亞人們的口音非常具有辨識度,而他們在國外也受到很大的歧視,直到現在還存在著‘利維亞人都是賊’的說法。
杰洛特的目光從城門上掛著的那面白底上有三個紅色稜形的旗幟之上移開了,他對這個國家並沒什麼特殊的感覺。他之所以叫自己利維亞的杰洛特,是因為當時維瑟米爾覺得他給自己起的名字太過浮夸而愚蠢,因此他抽簽抽到了‘利維亞的’這個前綴。他以前也沒來過這地方,但和他往常見過的其他城鎮並沒什麼區別。
甚至還有些遠遠不如,畢竟這只是個小國家。但好歹有著石磚地面,來往的人群們也都氣色不錯——氣色不錯意味著他們生活很好,也就意味著沒什麼委托可接。
「就是這里了。」
黑袍法師喃喃自語,他第一次將預言應用到實際上,因此還有些小小的激動。
「所以呢?我們現在要做什麼?」獵魔人問道。
「什麼都不做。」
「什麼都不做?」
「是的,不需要去刻意做些什麼。順其自然就好,杰洛特。你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去吧,去找那些姑娘玩,去賭場里玩,還是你終于想起自己是‘水鬼屠戮者’,要去殺點水鬼解解氣都行。只要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就行。」
「我寧願你叫我白頭俠客,都不願意你叫我那個該死的外號。」
「好的,好的,白頭俠客,去忙你的吧,我要在這兒逛一逛了。」法師趕緊打發他離開了,他自己則是留在了原地,在一陣清風之中緩緩消失了——
「見鬼的水鬼屠戮者見鬼的白頭俠客,真是活見鬼。天殺的,到底是哪個混蛋想出來這名字的我要把他吊在旗桿上拿鞭子抽,暈過去都不停」獵魔人騎著他的新蘿卜,尋找著城里的馬廄。讓他失望的是,這里並不像諾維格瑞那樣有著公共馬廄,這意味著他得去找個旅店,讓那些該死的奸商旅店老板從他的腰包里掏點克朗出來。
「唉」獵魔人嘆了口氣,再這樣下去他可能又得天天殺水鬼了——實際上,這不是什麼值得羞愧的事情,大多數獵魔人們都是這樣,整天在下水道或陰溝里打滾,殺幾只水鬼掙點克朗。這本就不是個什麼高端職業,像杰洛特這樣有能力獵龍的獵魔人畢竟是少數。而且,就算是他,他還是得殺點水鬼。
隨便挑了家大街上的旅店,他下了馬,拴在門外的馬廄後就進了門。
老板是個留著八字胡的年輕男人,這點很罕見,他的胡子甚至都沒完全成型。獵魔人估計他是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才留胡子的。干旅店這一行的大多都是些奸詐如歸的中年人,杰洛特周游世界這些年,無比認同旅店老板都是奸商這句話,因此,就算這間旅店的老板比較年輕,他還是沒有放松警惕。
「開一間房,一個晚上,來點吃的。還有門外的那匹栗色母馬,照顧好她。」杰洛特沙啞的聲音在吧台旁邊響起,他扔出三十克朗,這是一個比較低的價格,但絕對足夠這老板回本了。不出他所料,年輕人的臉皮還不足與讓他們像中年人一樣睜著眼說瞎話,坑他的錢。八字胡連忙收起了錢,為他指出房間後就急匆匆跑到後廚開始忙活了。
杰洛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他將雙劍放在桌上,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肩膀。長途跋涉之下,他現在的確非常想吃點熱的。就在無聊地等待上餐的間隙,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坐在另一邊角落里的一個女人,紅發,看上去年齡不大。她捂著臉,露出來的手臂上滿是青紫。雙肩抖動,看樣子正在哭泣,她的桌子上擺著兩瓶酒。
杰洛特開始猜測,這算是他的一個小小愛好。
是你的丈夫打了你?不,不像你太年輕了,這麼年輕就結婚,除非你的父母全是混蛋,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衣服不錯,家境應該可以。如果不是丈夫打你那就是你的父親,或者刻毒的後媽。家庭啊。
他無聲地感嘆著,直到那女孩松開手,杰洛特的瞳孔剎那之間縮成了一條線——那女孩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很新,甚至還未完全結痂,他甚至能看到一小部分粉紅色的肉。
現在,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杰洛特眯著眼,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他不希望讓這個女孩感到冒犯,就在這時,他的菜也上來了。八字胡年輕人給他端來了一盤土豆泥和煮過的豆子,還有一碗肉湯,還算實惠。獵魔人輕輕地說了聲謝謝,那個年輕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笑,他走到了女孩那一桌,笨拙地開口了。
「維爾婭,如果實在不行,你可以回來,你沒必要」
「不,哥哥。」被稱作維爾婭的女孩抽了抽鼻子,打斷了她的哥哥。她的聲音里還帶著哭腔,但表情卻十分的堅決︰「我不會離開那里的,除非他們殺了我。」
她的哥哥心疼地撫模著她臉上的那道傷疤,杰洛特看不見他的臉,但他壓低的聲音也帶上了些許顫抖︰「他們怎麼敢這麼對你天殺的!諸神在上啊」
維爾婭反而反過來安慰她的哥哥起來︰「不,他們可能是有欺負我,但這傷疤跟他們無關,哥哥。我已經長大了,不要太擔心我,我有能力照顧好我自己的。」
說完,她露出一個堅強的笑容,拍了拍她哥哥的手臂,隨後就離開了。
留下她的哥哥,和不動聲色地吃著土豆泥的杰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