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可算不上神,至少目前不算。
浸染現象通常來說分為三個階段,波及一個地區,波及一個國家,最終才會到波及整個世界。有著足夠的生靈相信它,這個‘現象’才會最終真的化為人們相信之中的模樣,擁有全部的能力。
能夠毀滅世界的鬼怪。行俠仗義,無惡不斬的俠客。甚至是一段收銀機的頻道。任何東西都有可能是浸染現象。而現如今正注視著何慎言與弗拉基米爾的那個意識,則是一個被構建出來的虛假神祇。
信仰她的人已經全都被弗拉基米爾殺死了,這個白痴自以為這樣就能夠永絕後患。再也沒有人能夠發現他那神明的秘密,而他能夠獨享獻祭的恩寵。
「有意思。」
弗拉基米爾仍在一旁爬行,奮不顧身地想要接近他的神。在他那已經徹底瘋掉的大腦里,只剩下了一個意識。
獻祭。
獻祭更多,來獲得更強的力量。
何慎言瞥了他一眼,自打將他帶到這里來後,他就一直在監控弗拉基米爾的思想。他甚至能比弗拉基米爾本人更快知道他的腦子在想些什麼。這個想法令他嘲諷地笑出了聲。
「然後呢,弗拉基米爾?獲得更強的力量,然後你想做什麼?你是為了什麼才想獲得力量的?」
他隨口問了一句,不顧陷入沉思的弗拉基米爾,他邁步走過了這個正在原地進行思考的人。而他的表情與思考的問題則完全不成正比。只看表情,你會覺得他是個原始人,或者山頂洞人,總之不像是經過了進化的現代人類做得出來的表情。
痴呆無比,又帶著一種麻木般的呆滯。可他的腦海卻在刮起風暴。
很好,目的達到了。
何慎言很謹慎,甚至有些謹慎地過了頭。他說那句話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讓弗拉基米爾懷疑自己的信仰。作為浸染現象的源頭之一,他的偏執與瘋狂誕生出了這個虛假的神祇。而且還自己殺光了她所有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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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現在只要使他對自己的信仰產生懷疑,就能從最大程度上削減這個神祇的存在。他處理起來也會更加輕松。
——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
歸根結底,何慎言根本不相信這麼一個花了一萬年世界去研究藝術,玩弄人心,在災難面前逃跑嚇破了膽的廢物施法者能夠憑借自己的意志來從無到有地構建出一次浸染現象。
他不相信。
他的意志力與精神強度完全不達標,就算足夠偏執和受了重大的打擊也根本不可能到達這個地步。浸染現象誕生的要求極為苛刻,一是要擁有充足的魔力。而杜因滿斯並不滿足這個條件,問題便從此刻誕生。
連條件都不滿足,這麼一個苛刻的現象,到底是怎麼誕生的?
黑袍法師眯了眯眼,什麼也沒說。耐心地望著天空,等待,甚至有些期待地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比起他的游刃有余,一旁的弗拉基米爾就要難過得多。實際上,用‘難過’這個詞語來形容他目前的感受,可能有些不太對。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已經獻祭了許多東西。情感,嗅覺,味覺乃至痛覺都統統被他拋棄了。現如今的他,除了記憶與名字之外一無所有。而何慎言剛剛問出口的話,卻讓他陷入了更深層次的自我懷疑之中
是啊,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去追求更強的力量?為了活下來嗎?可是,在逃出不朽堡壘的時候,我就已經擁有了自由,如果我不拋頭露面和諾克薩斯敵對,沒人能威脅到我,我完全可以在杜因滿斯繼續我此前的生活。
他茫然地抬起雙手,望著自己熟悉的手掌。目光在那些深淺不一的掌紋上一一劃過,眼里已經充滿了懷疑。
連記憶都可能是假的,那麼,我還有什麼是真的?
弗拉基米爾眼前再次閃過了恕瑞瑪的黃沙,和他當時的飛升者主人的臉。到了這時,他才悲哀地發覺一件事。
或許,他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試圖從眼前這個世界逃走的奴隸——
「他回來了!」
伴隨著一聲拉得老長的尖叫,一個頭頂閃爍著輝光,披著長袍的男人撞碎了雲層闖了進來。他神色倉惶,止不住的恐懼令他本來英俊的容貌變得卑劣,那扭曲到了極致的五官使他看上去丑陋無比。
「那又如何?」
麥尹莎把玩著自己金色的長發,她面色虛弱地縮在一片雲彩之上。往日亮紫色,末端有著星光作為流蘇的圍巾也暗澹了不少。
那輪憑空出現的金色太陽把她傷得不輕,可她還是保持著冷靜。
「難道你听不明白嗎?!麥尹莎!他回來了!那個惡魔,他回來了!」
男人緊張地在白雲上邁著碎步,他那膽小如鼠的模樣令麥尹莎心生厭煩。暮光星靈用她有著薄暮紫色的右眼厭煩地看了看他,嘆了口氣︰「他暫時還找不到我們的,這件事我做得很周密。我一口氣用了我之前埋在人間的十幾個引線。」
她翻了個身,留給男人一個後備,聲音沉悶︰「從皮爾特沃夫到巨神峰我用上了每一個引線,那法師自己留下的法師塔也被我囊括在了其中。那個藍色傻大個所在的諾克薩斯更是被我重點照顧,他自己都應接不暇,你憑什麼覺得他能一下子蹦到我們面前來?」
「你就不該去招惹他!」
男人崩潰般地大吼著︰「你為什麼要去招惹這樣的一個惡魔,麥尹莎,平常你玩弄凡人沒有人會對你有意見,可這次你卻惹了個我們完全惹不起的敵人!」
「你看見他殺死其他人的樣子了嗎?只是一揮手,我的天吶!」
他的嘴唇顫抖著,眼里有晶瑩剔透的眼淚涌出,落在雲層上便成為了珍珠︰「所有人就都死了!被燒成了渣他甚至還活生生地吃了好幾個!他們的尖叫聲到現在都回蕩在我的耳朵里!」
「別吵了,你這個廢物!」
麥尹莎怒極了,從她的雲彩上一躍而起,對著驚慌失措的星靈咆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