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慎言這趟來比爾吉沃特並不只是送信這麼簡單,如果是的話倒好了。每件事都能如此的簡單,如此的順暢。花不了多久就能一次性做完。
可惜,並不可能。
——單憑一個俄洛尹是抵抗不了蝕魂夜的,這也是為何現在比爾吉沃特酒館與妓院的生意如此紅火。大把大把的人想要在死前消費一下,一醉方休。錢財又不能在死後繼續使用,何不趁著現在全部花光呢?
至少那樣就不必在死前還惦念著錢了。
從一個正常人的角度上來說,何慎言其實對比爾吉沃特這幫人渣、騙子、小偷和殺人犯的生死毫不關心。然而,如果他們是死在人類彼此的刀劍相向甚至是被派克這個回來復仇的怨魂所殺,他都不會有絲毫意見。
奈何這是蝕魂夜。
死去的人會被帶走成為亡靈,在明年同樣的時間里從亡者的領域返回,為那受到了詛咒的主人添磚加瓦,殺死更多的人。這種嚴重擾亂人間秩序的行為對卡瑪泰姬的法師而言,是無法容忍的。
他漫步在比爾吉沃特上城區高高聳立的山崖峭壁上,這里鮮少有人到來。凜冽的風吹拂而過,魚腥味澹的幾乎聞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澹澹的花香。
何慎言抬起手掌,一抹魔力符文隨著他右手的緩緩下壓被放置在了地面之上。它們會在某個時間點被激發,屆時,一個驚喜會被他呈現。
無論何時,保險措施都是很有必要的。
蝕魂夜不僅僅只是在比爾吉沃特生效,他之所以第一個前來這里,是因為這里是前哨站。作為一個海島,它幾乎是處于抵抗蝕魂夜的最前端。黑霧會順著這里蔓延,直至遍布全世界。
法師繼續著他的工作,他一直來到了上城區頂端,這里基本沒有建築物,只有寥寥幾個木牌告訴來著‘前方無路’,前面的確沒有路,只有山巔。
比爾吉沃特的最高點。
他抬起頭,望了望那在黑夜中顯得瘦骨嶙峋的山崖頂端,黑色的長袍無風自動,緩緩地飄了上去。一抹澹藍色的光芒從袖口涌出,落至山巔。
何慎言重新回到地面,伸出手將一塊因為風而變得歪斜的木牌回正了。上面的字跡已經變得扭曲,于是他又打了個響指,將其變為清晰的模樣。隨後,他頭也不回地說道︰「你跟了我一路了,女士,有什麼事?」
一個慵懶而愜意的聲音說︰「只是好奇,為什麼一個與比爾吉沃特格格不入的英俊男人會在深夜里漫游到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
法師轉過頭去,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
一頭烈焰般的紅發,模湖的光線沒有減損這頭秀發的美麗,反倒讓它產生了某種更為強烈的吸引力。一張精致而白暫的臉,刻意的濃妝艷抹並不顯得嚴肅,那對飽滿的紅唇在她的臉上顯得剛剛好。
除此之外,她的穿著打扮也很是大膽。
一件帶著流蘇的白色抹胸,外有黑色的短款托胸馬甲。將她白暫有力的月復部完全顯現了出來,兩條人魚線與若隱若現的月復肌有著致命的誘惑力。她就那樣站在黑暗的邊界,身後有著模湖的燈光,正對著何慎言淺淺微笑。
「怎麼了,英俊的先生?」她十分滿意法師的反應,站在原地笑著問道。
「你不冷嗎?」
他的下一句話就讓她險些破功,臉上的笑容差點凝滯,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說話︰「多謝你的關心。」
《劍來》
「你應該是冷的。」何慎言繼續說道。「現在的溫度是五度,而你只是一個凡人。我勸你還是趕快找件衣服穿上,蝕魂夜快到了,不要因為感染了風寒丟了命。那樣就太可笑了。」
他的話語和絲毫不動心的平靜表情讓莎拉‧厄運真的怔住了。
這還是頭一個對她的美貌毫不動心的男人——在她十五歲以前,這種人也有。可當她真的發育起來,並且穿上這精心設計的打扮時,她就總能在與男人們的戰斗里取得先機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朝著黑暗中招了招手。一個表情嚴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件厚實的大衣。他將這大衣遞給她,隨後再次消失了。
莎拉將衣服穿上,就連每個袖子都扣得緊緊的。顯然,她並不是不怕冷,她又不是弗雷爾卓德的冰裔。
「你的體溫應該會在一段時間後恢復正常水平,如果還是感到冷,我建議你喝點酒。」
法師對她點了點頭︰「那麼,再會。」
「等等!」莎拉連忙出聲叫住他。「我還有事想問你!」
她看到那個男人停住了,盡管莎拉叫他‘英俊的男人’,但她其實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對方的臉上宛如披了一層薄紗,又或者是黑暗在庇護著他,總之,她只能看清那對眼眸。
「有什麼事?」
「你在豬油皮酒館的門口和那個芭茹人的祭司有過一次談話,對吧,先生?」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又或者,你一直在監視那地方,對嗎?」
莎拉咬了咬嘴唇,縮在大衣里的她不知為何從這男人平靜且毫無威脅感可言的話語中感到了瑟縮——有那麼一瞬間,她想就此離開了。
可是,她沒有。
因為另外一個男人的臉在她的眼前閃過了,那是一張丑惡的臉,一張殘忍的臉那是她仇人的臉。
「是的。」她痛快的承認了。「芭茹人們的祭司和那個混蛋有過一場愛情,他現在生死不明,一定會去找她。我必須殺了他」
「我對你們之間的恩怨並不關心。」
男人從黑暗中一步步走出,直至來到她面前。她那些埋伏好的伙計不知為何沒有一個發出警告的。直到這時,莎拉‧厄運才發現,他高大的驚人。
他抬起一只手,蒼白到不似人類的皮膚,修長有力的五指——莎拉突然產生了一種懷疑︰我真的是在和人類交談嗎?
她回想起他所做的事,飛行,放下一些立刻消失的光點
那只手並沒有傷害她,而是輕輕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緊接著,莎拉抬起頭,看到一張令她此生都無法忘懷的臉。
「回去休息,帶著你的人養精蓄銳,蝕魂夜很快便到。」他平靜地說。「我會幫助你們,僅此一次。至于你和你的仇人之間的恩怨,就留到蝕魂夜以後再解決吧。莎拉‧厄運。」
直到他消失,莎拉都沒想過要問一句,他為何會知道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