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們不能去其他的地方喝酒嗎?或者是干脆去買一點?」
「不能。」
喬納森搖了搖頭︰「市政府的那位官員下了死命令,不準任何人在這三月內賣給我們酒。而城里的酒館都記住了我們三個的臉。別說喝酒了,進都進不去。至于買賣」
他嘆了口氣︰「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們在本地太有名了,凡是出售酒水的商店都認識我們,他們也是知道那份命令的。總不能去神殿區喝酒吧?我們估計進去就會被搶劫。而且我認為他們也不會賣給我們。」
「他們敢!」
卓爾坦破口大罵,胡子都被吹拂了起來︰「一群無賴!上次我去那兒就被偷了四十奧倫,這可不是筆小錢。如果再讓俺逮著了那幫無賴,俺要把他們的打爛!」
杰洛特注意到,卓爾坦每次情緒激動時,他的矮人口音就會暴露出來,反倒讓他的話顯得更好笑了。獵魔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這引來了卓爾坦莫名其妙的注視。
「你笑什麼?」他模著自己的胡子,不解地問。「別看俺現在是個酒館老板,俺可是參加過軍隊的!是退役老兵!你不信是嗎?來和俺比劃比劃!」
「不,我相信你絕對有能力做到這件事。」
杰洛特瞬間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臉,那信誓旦旦的口氣讓卓爾坦舒適的眯起了眼,再次喜笑顏開︰「這還差不多。」
「總之,情況就是這樣。」喬納森做著總結。「我們至少有三個月喝不到酒,起碼得等那位官員忘記這件事。三個月,啊,我的老天啊。三個月」
他絕望地捂住自己的腦袋︰「我可是品酒協會的!三個月喝不到酒,我的味蕾都會退化,到時候我就再也無法瞬間品嘗出鮑克蘭白葡萄酒1235年與1236年的區別了,這可是我的獨門絕技!」
注意到杰洛特不解的眼神,範妮開口了,為喬納森做著注解。女精靈不疾不徐地娓娓道來。
「是這樣的,你有所不知,杰洛特。鮑克蘭白葡萄酒1235年與1236年的包裝都很相似,至少外行人看上去是如此。但售價是根本不同,1235年的因為天氣原因,釀造的不是很成功。而1236年的那批,他們采用了新的蒸餾器,味道有了飛躍。」
女精靈的表情很是令人神往,以至于杰洛特都能想象到那種香味在他的味蕾上綻放了。而她的下一句話更是加劇了這種反應。
「你知道嗎?果香濃郁,入口的瞬間就會在舌尖上爆發開來,酸甜的氣息如同春天撲面而來的復蘇之風。干脆而清爽,但在咽下後,它會在你的喉頭後方綻放出真正的味道。」
「一抹苦澀。」範妮點著頭,不斷地咽著口水。「點楮之筆,大師之作——那苦澀令人回味無窮啊,杰洛特。」
她的描述讓在場的三個人咽喉聳動了起來,杰洛特難以自制的口舌生津,他本來就是個酒鬼,和這三個人比起來也不逞多讓,于是,他做了個決定。
事實證明,杰洛特或許能拒絕不去妓院,但他絕對沒法拒絕喝酒。
「在哪有賣的?」他的貓眼閃閃發光,語氣興奮地問。「我去!他們總不認識我吧!」——
半小時後,他和矮人卓爾坦站在貿易區的巡邏隊營地外側,兩人躡手捏腳,比做賊差不了多少——實際上,他們現在就是來當賊的。
杰洛特壓低聲音,問道︰「你確定城內沒其他地方賣1236年的鮑克蘭白葡萄酒了?」
「俺確定,杰洛特。千真萬確。」卓爾坦同樣將聲音壓得很低。「這批酒目前在維吉瑪內只有俺的酒館有貨,品酒協會專享,別人可享受不到哩。唉,早知道就不和鮑克蘭人簽這個協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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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懊惱地撓了撓頭︰「唯一授權,單獨銷售,現在倒是把俺自己害了。」
「好吧。」
杰洛特的喉頭再次上下聳動了一下,女精靈的描述于他的大腦中回響,不停地——回響。
我必須喝到那酒,今晚,明天,總之我一定要喝到,否則我死了都不安心。杰洛特想。
他吞咽著口水,和卓爾坦二人一起悄悄進入了巡邏隊的營地。
而另外一邊,何慎言正與安德莉亞在貿易區的另外一間酒館喝著酒,這里比較安靜,可能與店主在門外招牌上寫的要求有關︰不接待吵鬧的客人。
這倒也方便了他與安德莉亞進行談話。
法師舉起一杯滿滿當當的維吉瑪冠軍,這是維吉瑪的特色啤酒,味道醇香而濃厚,極其適合開胃——對酒鬼來說的開胃,普通人就不要學著喝了。維吉瑪冠軍的杯子是特制的,直徑二十厘米,一杯就能灌倒一些酒量不行的人。
他一口氣喝下半瓶,擺在安德莉亞面前的卻是一杯牛女乃。這讓女學徒滿臉郁悶。
「您為何不讓我喝酒呢?」她不解地問。「您都能喝啊!」
何慎言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安德莉亞先等等,他再次舉起杯子,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那些。隨後滿意地靠在椅子上呼出了一口氣。
「因為你會喝醉。」法師說。「而我不會。」
「您這是雙重標準!」安德莉亞憤憤不平地反駁著。「而且我會醒酒的法術!」
「喝酒如果用這種東西就和作弊沒什麼兩樣的了,安德莉亞。」
何慎言輕飄飄地扔出一句話,同時用眼神示意盯著他看了好久的女侍者上一瓶新酒。他光憑自己的微笑就讓那侍者臉紅的附贈了一份炸薯條。
「謝謝。」何慎言笑著目送侍者遠去,隨後拿起新的一杯維吉瑪冠軍,卻沒有喝。「安德莉亞,很高興見到你沒有被這個世界改變。」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啤酒︰「這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你仍然踐行著你的學習魔法的初衷。我很開心見到這件事,你沒有選擇進入宮廷,沒有玩弄權術,沒有被妄圖支配世界。你只是在做好事,做小事」
「也沒有您說的那麼夸張啦。」安德莉亞被他夸得臉紅了起來。「我只是覺得窮人們很可憐,我想幫助他們。」
「是嗎?你不覺得他們是自作自受嗎?因為他們不夠勤奮,不夠努力才窮?你看,要是窮人都有兩套房子拿來出租,不就不會窮了嗎?」
「這是什麼話?」安德莉亞匪夷所思地問。「就算是諷刺,您說的這句話也太」
她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是髒話的評價︰「月兌離現實了。」
何慎言笑了笑,沒再說更多。他的目光轉向了窗外,在那里,一個白發的男人用腋下夾著三瓶酒,和一個拿衣兜裝著酒瓶的矮人正在路上狂奔,在他們身後,有幾個窮追不舍的衛兵跟在後方破口大罵。
他一直注視著他們遠去,臉上的笑容慢慢地越變越大——然後,他站起身來,將維吉瑪冠軍一口喝完了。
「今晚就到這里吧,安德莉亞,我猜你也需要休息了明天見,我的學徒。」
「明天見,老師。」——
「杰洛特!」
卓爾坦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從獵魔人身後傳來︰「前面前面——前面左轉!跑!」
杰洛特雙手緊緊地束縛著那六瓶酒,他們被衛兵發現了——理所應當。和矮人一起行動就是會這樣,他們不擅長搞這種潛入的行為。好在他們是在撤離過程中被發現的,這倒也不至于無功而返。
依照卓爾坦的指引,杰洛特左轉,進入了巷口。卓爾坦的腳步聲還跟在他身後,矮人或許腿短,但跑的絕對不慢。他逐漸听不到士兵們的聲音和咒罵了,這讓獵魔人松了口氣。
他們再次跑出好幾百米,這才滿身大汗地停了下來,靠在牆邊,毫無形象地順著牆根坐下了。
兩人互相對視,突然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杰洛特!杰洛特!」卓爾坦笑得比剛才逃跑的時候還要呼吸困難,他的呼吸聲像個破風箱似的。「啊,我的胡子在上啊!我們都干了什麼?」
「我們——」獵魔人咽了口口水。「——我們做了件蠢事。」
「是的,蠢事。」卓爾坦點著頭,笑聲止不住地從他的喉嚨里爆發。「簡直太他媽蠢了!我都不知道明天要怎麼應付那個找上門的官員了!啊,那幾個士兵絕對看見了我們的臉!」
「那怎麼辦?把酒還回去?」
「去他媽的!」卓爾坦斬鐵截釘地拒絕了。「這是俺的酒!還回去?不可能!走,咱們回酒館去,今晚不醉不休!想讓品酒協會戒酒?沒門兒!」
「他們可以吃我的屁!」矮人粗俗地大吼。「酒!喝酒!走!」
就在這時,他們靠著的牆根上方傳來一聲骯髒不堪的咒罵,是精靈語,大意為拉不動車的廢馬在大半夜不睡覺打擾其他人,詛咒你們得天花!
杰洛特不動聲色地站起身,拉著卓爾坦朝著巷子另一頭走了。矮人還在問︰「那人說的什麼意思?俺听得出來是精靈語,他是不是在罵俺們?」
「不,卓爾坦,他在表達自己對我們的敬意。」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