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好吧,何。」
杰洛特從他的語氣中听出了些別的東西。獵魔人站起身來,眼神懷疑地問︰「你其實壓根就沒去消遣吧?」
「如果殺人算得上一種消遣的話,我想,我已經消遣過了。」
「每次你這麼說話的時候,我都感覺我在和一個精神變態對話。」
何慎言環顧四周,指了指一地的尸體和坐在尸體堆里若無其事的杰洛特,然後聳了聳肩。
他什麼都沒說,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杰洛特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那麼,接下來呢?」他問。「我們要做什麼?坦白來講——」
「——我們什麼也不做,杰洛特。」
「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什麼也不做。」
「這不是你的風格。」
杰洛特又坐下了,他不解地問︰「你在想些什麼?」
法師來到他身邊,沒有選擇施法變出干淨的椅子,而是也找了塊石頭坐下了。他說︰「杰洛特,我只是意識到了一件事。」
「什麼?」
「你還記得湖中仙女嗎?那位綠皮膚的女士。」
「就是那位拉著你過夜,然後將我甩在一邊的女士?」
「這種事你不提也罷。總之,她其實並非只在你們的世界活動。她的種族名為寧芙——這是一個天生強大的種族,反正那位湖中仙女瑟雅尼比我要強得多。按道理來說,她們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有誰能阻擋她們呢?她們在絕大多數世界里和神明無異。但這個種族卻有個自我約束的誓言。她們絕對不會干涉任何世界的自我運轉。這句話的意思是,無論這個世界上的人做出什麼選擇,是自相殘殺也好,還是攜手共進也罷,她們都不會阻止。」
何慎言平靜地敘述,而杰洛特安靜地聆听。
「我曾經不理解,但現在,我已經意識到了為什麼。原因其實很簡單,她們太強了——強者會用簡單的方法去做正確的事。對有些人而言,推翻國王難如登天,但對我來說,我只需要動動手指。」
法師攤開雙手︰「你看,現在你應該意識到問題的根源了。像我們這樣的人不會選擇去用困難的方式做正確的事,力量本身就是一種自信的源泉。如果我想拯救這個世界,或者這座城市,但卻還需要和任何人商量,甚至低聲下氣」
「那我要這身力量干什麼?」
「所以,如果是我,或者那位湖中仙女出手。今天你會看見兩種結果。第一是我們直接出手,讓所有人被動地停止爭斗,然後警告所有人別再來一次,在世界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第二,是隱秘的方式——比如暗中殺死所有該殺的人,拯救所有該救的人但那和第一種方法實質上並無區別,總歸都是一種‘機械降神’的方式。」
「那麼,如果下次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諾維格瑞里的人會不會選擇放棄抵抗,而只顧著向我祈禱呢?」
杰洛特發現自己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真的沒法回答——因為他知道答桉,但他不敢說出口。
他們一定會向他祈禱。這是肯定的,人們遇見困難的事,第一反應總是逃避。敢于迎難而上的人太少了,少得可憐,不然這世界上哪來那麼多宗教?
而何慎言的敘述還在繼續。
「那麼,如果他們因為向我祈禱,而選擇了不抵抗那他們的死就要歸結在我頭上。現在,擺在我面前的就有兩個選擇。第一,是我一直顯靈,一直回應他們的祈禱。第二,是我對此視而不見。」
「兩種都太麻煩了,也都不和我心意。我那種都不要選。你看,杰洛特,這就是一種自由——我可以選擇。而棚戶區與貧民區的那些人他們則沒有這個機會。」
何慎言站起身來,一扇傳送門在前方打開,背後是他們的旅店房間。
「我現在要做的,是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權利。我想試著讓他們明白,除了向國王下跪和向神明祈禱之外,還有第三個選擇。」
杰洛特看見,他的眼楮正在閃閃發光。那不是魔力所造成的藍光,而是近乎凝結成為實質的強烈意志——「第三個選擇,杰洛特。他們還可以靠自己。」——
杰克‧塔林再次重復了他的工作流程一次,但這次沒成功。
拿著武器進門,殺人,然後把房屋燒干淨——卡在了最後一步。
杰克本來想拿火把點燃那些黑幫打手們放在地上的床鋪的。根據他的經驗,這里很快就會燒起來。然而,他卻听見地板下方傳來了些許模湖的尖叫聲。
他皺起眉,走過去,用腳跺了跺地板,空洞的回音讓他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這兒是城內的一個黑幫駐扎地,算是他們打手的‘公寓’,他們和利劍團有合作,所以這下面會是什麼呢?
杰克站起身,朝著房間另一頭喊了一聲。很快,四五個手里拿著武器的男人就跑了過來。其中一個問道︰「怎麼了,老大?」
「別叫我老大,你可以叫我先生或其他稱呼,這個詞是用來稱呼阿爾方斯先生的,明白嗎?算了,塔里這麼多年你也沒改。」
杰克搖了搖頭,招呼那個被他成為塔里的男人過來。兩人蹲,杰克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卡住地板的縫隙,塔里重復了以上過程。他們的肌肉同時發力,然後,那地板被打開了。
一股無法言喻的氣味立刻浮了上來。
「咳!咳咳咳!」
塔里一邊咳嗽著一邊試圖遠離地板上出現的洞口,杰克就要鎮定得多。他像是完全沒聞到這氣味似的,雙手繼續發力,三下五除二就將洞口附近的地板全都拆了下來。
它們顯然經常被人拆卸,然後又裝回。松動的不成樣子。
等到洞口完全暴露出來時,它已經是個能夠容納三人通行的巨大開口了。一層階梯在他們面前浮現,杰克拿過塔里遞過來的火把,向下照了照。
幾雙眼楮在黑暗里無助地看著他們——起初,塔里覺得是老鼠。結果等他完全看清黑暗里都是什麼的時候他瘋了一樣地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