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基利曼並不想和黑色聖堂打交道。
他打心眼里地不想和一群狂熱到極點的宗教瘋子有所交集,但問題在于,現實並不允許他挑挑揀揀。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沒人知道基利曼在得知黑色聖堂曾經因為某顆星球上出現靈能者就將那顆星球上的所有平民一齊抹殺時是多麼的憤怒,也沒人知道他為何做出這個決定。
極限戰士們對此頗為不解,尹芙蕾妮也因為黑色聖堂的名聲有所擔憂,她生怕自己的同胞會因為被他們惹怒而做出不理智之舉,因此很是細心地囑咐了一番。
而且是當著西卡琉斯的面。
但二連長並未有什麼不滿,原因有二。其一,他早已習慣將尹芙蕾妮的存在視作空氣。其二,他其實也擔心這件事。
西卡琉斯很清楚黑色聖堂們的信仰有多麼固執。
實際上,極限戰士們對他們的觀感並不是太好。其原因就在他們不止一次地因為一點靈能者的跡象就將整顆星球的平民全部殺死。
而且,西卡琉斯並不覺得他的原體會不清楚這件事——既然原體清楚,那麼,他發布這個命令,會不會是一次試探?
政治是骯髒的,但政治也是必要的。西卡琉斯明白,如果黑色聖堂執迷不悟,依舊固執地想要將他們的信仰置于命令前方,那麼,恐怕有些事會毫無阻力的發生。
說回正題。這只組成人員較為特殊的黑色聖堂遠征軍並不會立刻出發,原因在于黑色聖堂的至高元帥尚未抵達馬庫拉格之耀,他壓根就不知道基利曼的計劃。
雖然他們早已在一萬年永不停息的遠征中散落到了銀河各地,然而,在大裂隙開啟之時,許多黑色聖堂的戰士都遭受了厄運。
彼時,遠征軍里的許多部隊正處于亞空間運輸之中。他們被隨之而來的 烈亞空間動蕩甩到了偏離原本軌道數光年之外的地方,遭受了極為嚴重的損失。
而他們的至高元帥,也就是戰團長——對此毫無反應。
他毫無反應,因為他覺得這對于他們的信仰而言是一次再好不過的考驗,如果他們能夠挺過去,那麼,他們就將證明自己是神皇最為虔誠的信徒。
當基利曼的命令抵達這位至高元帥所在的永恆遠征號時,他的頭號大計還是盤算著要怎麼找到碎骨者呢——
「再來!」
史蒂夫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從弗蘭克嘴里听見再來這句話了,他笑了笑,用手背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然後再次擺正姿勢。
一記凶 的刺拳朝著他的下巴襲來,史蒂夫微微側頭躲過這一擊,反手給了一記左勾拳還以顏色。
這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弗蘭克的側臉,懲罰者不以為意地後退一步,然後便發起了更為凌厲的攻勢。
他們已經彼此對練超過七個小時了,不,或許不應該稱之為對練。這樣拳擊對他們來講不過只是玩鬧罷了,根本算不上動真格。
——當然,對他們來說是這樣,對一旁的佩德羅‧坎托可就不是了。
緋紅之拳戰團的戰團長苦著臉看著兩人在擂台上互相痛毆,表情苦悶地像是個苦修士似的。
誠然,能看到兩名原體互相對練是非常珍貴的機會,但他壓根就學不到什麼東西——兩人的力量和速度都超出他太多了,他想學也無從學起。佩德羅根本沒辦法揮出那樣快的刺拳。
再者,他真的非常害怕他們打出真火。
弗蘭克和史蒂夫是收著力打的,可在佩德羅眼里,他們就是全力以赴。每一拳都發出沉悶的回聲,每次移動踩在金屬擂台上都會讓地面發出巨大的聲響。他生怕這兩位一個不小心打出事,那樣的話,他該怎麼辦?
好在,佩德羅的噩夢並未持續多久。三十分鐘後,弗蘭克率先停手。
「我輸了。」他說。「你擊中我一千兩百拳,隊長,我比你少一百三十二拳。」
史蒂夫有些驚訝地挑起眉︰「你還記著這些呢?」
「雖然只是對練,但我認為適當的勝負感也是提升自己的關鍵。」
弗蘭克朝他點點頭,月兌下拳套,拿下護齒,又解開自己手上纏繞的繃帶,一系列動作有條不紊。絲毫看不出是經歷了高強度運動後的模樣。
史蒂夫也一樣,他笑了笑,一邊月兌下這些裝備,一邊說︰「倒也沒必要這麼認真,弗蘭克。」
說著,他順手一指擂台下圍觀的佩德羅‧坎托,頗為調侃地說︰「你看,佩德羅在底下看得是多麼緊張。」
「這,大人。」佩德羅立刻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絕無此事的模樣。「我並未緊張,我只是在認真地觀摩你們的戰斗。」
「少來這套,佩德羅。你那種擔心都寫在臉上了,怕我和弗蘭克打出真火?」
史蒂夫好笑地搖搖頭,靠在擂台邊緣的粗繩上隨意地說︰「這種事不會發生的,放心好了。」
弗蘭克認同地點點頭,將裝備扔在擂台地面上便先行一步離開了。他的日程排的很滿,今天還得去一趟博納薇亞的房間。女審判官有些事需要他幫忙。
他沒花多久就抵達了她的房間,博納薇亞所分配的房間位于艦船中層,並不大,但對于一個人來說絕對夠了。配備有單獨的衛生間,還有一個可以自由選擇食物的制造機。
所以,條件是相當好的。
站在門前,他一言不發地抬起手,右手的食指與拇指有節奏地在門上交替敲擊了幾下。門內傳來女審判官的聲音︰「請稍等。」
弗蘭克默不作聲地後退一步,門恰到好處的打開。穿著一件訓練衫的博納薇亞拉開了門,泛著金屬光澤的右手從手腕部分就完全消失了,她的右眼也是如此,眼球消失不見,納米機械在旁邊涌動著,進行著自我維修。
「啊,您來了。」她驚訝地讓開位置,以便弗蘭克進來。「我以為您今日會晚一些。」
「約定好的時間,我不會錯過。」
弗蘭克朝她點點頭,走到一張木桌前,拿起了由博納薇亞右手手掌化作的維修刀。納米機械發出一陣嗡鳴,通過了身份驗證。弗蘭克對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前來。
納米機械什麼都好,能為博納薇亞提供種種便利。
比如,她的右邊張臉如今擁有了極其恐怖的防御能力,甚至能夠近距離抵抗爆彈——當然,如果她真那麼干,爆彈的沖擊力會讓她脖頸骨折。
還有右眼,這只眼楮如今能夠夜視,放大,感知風速、風向等一系列只有高精度狙擊鏡才有的功能。甚至在必要時刻還能將眼球彈出作為微型炸彈投擲出去。
然而,任何事都有其代價。納米機械每隔四十天就需要維護一次,如果無法于空間站進行正規的維護修整。那麼,就需要博納薇亞自己來干。效果差了很多,但總比沒有好。
不過,她的手藝顯然是比不上弗蘭克的。一雙穩定的手不僅僅可以用來殺戮,也可以用來維護機械。
「克蘭那邊怎麼說?」
維護的間隙,弗蘭克問道。
「克蘭大人正與一個名為帝皇之劍的戰團一起前往泰拉空間站。」
「倒是和我們順路他有什麼新的任務給我嗎?」
「沒有。」博納薇亞聳聳肩。「我問過,但克蘭大人只是讓我們再等等。」
「哼」
輕哼一聲,弗蘭克用維修刀剮蹭著納米機械,讓它們從博納薇亞的眼窩離開,然後眯起眼,仔細地觀察著她眼窩內部滴下來的機油和那些暴露的替換神經。
幾秒鐘後,他得出結論︰「你得注意一下義眼的日常使用了,繼續超載運行義眼,這東西會炸的。」
「您說的倒容易。」
女審判官無奈地說︰「您又不是那個需要記錄一切的人——義眼超載運行可不是我想這麼干的。」
「我不明白。」弗蘭克皺起眉。「克蘭真的需要你們每個人都將經歷的一切事情都用義眼記錄下來?」
他本以為博納薇亞會點頭,沒想到她卻說︰「當然需要,審判庭內部之所以出現那樣恐怖的腐化,很大原因便是我們這些審判官無人監管。」
她嚴肅地說︰「我們是看守者,守望者,是審判者——我們便是法庭,可以未經允許審判任何人。但問題在于,誰來審判我們呢?我們做過什麼只有自己知曉,權利過大只會帶來腐化。從這一點來看,克蘭大人的要求十分正當,且有必要。」
「呵,希望他看得過來。」
弗蘭克發出一聲冰冷的嘲笑︰「一千三百名在外活動的前審判官,一份一份地看,他得看到什麼時候去?」
「還是先專心于維護上吧,您覺得呢?」
博納薇亞大膽地建言︰「請將維修刀朝左移動一些那兒有一根替換神經有些小小的問題。」
「我看得出來。」
弗蘭克不耐煩地打斷她︰「閉嘴,別講話了。你一說話這眼窩就往下滴油——見鬼,這是組織液嗎?」
他抿起嘴,開始深切地明白為何外科手術的醫生為何大多都性格有些古怪了。
與此同時,飛船的另一頭,史蒂夫正在與佩德羅‧坎托進行一場交談。
「大人,根據紋陣計算,我們還需要四十七個泰拉標準時便能抵達泰拉空間站。」
「這是好事啊你怎麼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佩德羅‧坎托苦澀地說︰「呃,我們戰團的人數稍微有些不足,大人。」
「想征兵就直說,佩德羅,沒必要跟我遮遮掩掩的。」
史蒂夫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走過前方的拐角,來到了一台飲料售賣機前。
有幾個緋紅之拳的戰士正在這兒排隊,紋陣的這些新東西出乎意料地在這些堅如磐石的多恩之子里很受歡迎,他們最喜歡喝的是不加任何糖的純正苦咖啡,苦澀程度加倍的那種。
眼見自家戰團長與史蒂夫走來,他們立刻停止了交談,挺直腰桿,目不斜視,表現出一副模範的樣子。
「別裝模作樣了,你們幾個」佩德羅無奈地說。「想喝就喝吧,稍作休憩沒什麼可恥的。」
他們站在隊伍後方,佩德羅接著說道︰「我的確有這方面的考量,但您認為基利曼大人會允許嗎?我的意思是,我們的人數還沒低到危險的程度」
「這件事你得去問他,問我有什麼作用?我可沒有權利直接給你分配一個征兵星球——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們申請一下,看能不能給你們分配一座新的要塞修道院或是家園旗艦之類的。」
「什麼——?!」
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的佩德羅狠狠地瞪了一下那幾個回頭的緋紅之拳,隨後壓抑著自己的喜悅,努力做出一副雲澹風輕的模樣︰「這,這也是可以說的嗎,大人?」
「你們在自己家園世界遭受的損失有目共睹,佩德羅。你們的堅韌也是有目共睹,沒有依靠任何增援,單憑你們自己就將那些獸人趕出了瑞恩世界,我認為,對于勇士必須要有嘉獎。」
史蒂夫笑著說︰「更何況,你們還幫了我,不是嗎?」
「這只是分內之事罷了,大人!」佩德羅挺直胸膛,目不斜視地大聲說。
「好了,好了小聲一些,真不愧是緋紅之拳的戰團長,你們還真是如出一轍。」
來到飲料售賣機前方,史蒂夫思考了一下,手指在面板上滑過。他皺著眉,這些飲料大多數都有跡可循,與他記憶里的那些差不了多少,很明顯,又是何的手筆,也不知道他一天天的都在研究些什麼。
除去可口可樂等一系列的碳酸飲料以外,他能選擇的的選項不多。思索再三,史蒂夫的選擇是一杯熱水。
嗯,一杯熱水。
他捧著那熱水來到下一個拐角的舷窗前,表面雲澹風輕,實則已經開始期待與基利曼見面了。準確地說,是與基利曼見面後能領到的任務。
熟悉的感覺回來了,這種身處在軍伍中的感覺,令他倍感熟悉。史蒂夫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