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測試一個人的品格,就給他權利。
古老的諺語已經不知道到底是出自于誰,真相已經隨著尸骨一同消散與風中。每當有人念起這句話,就如同風吹過枯骨空蕩的肋骨,這種回響是它們在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之物。
史蒂夫抬起手,示意其他人都留在門外,不必隨著他一同進入。赫爾布來切特理所應當地發出了疑問︰「怎可讓您單獨和那歹毒的殺手待在一起?」
「她現在是盟友,至高元帥。」史蒂夫溫和地回答。「而且,難道你覺得我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嗎?」
他半開玩笑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赫爾布來切特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面前這位一直待人溫和有禮的大人是位原體。他尷尬地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那麼,西卡琉斯,麻煩你打開你的房門。」
「遵命,大人。」
西卡琉斯仿佛認命似的打開了自己的房門,史蒂夫邁步走入,門在他身後關上。屋內黑漆漆一片,但並不適用于他。
黑暗從他腳下柔順的褪去,史蒂夫的目光穿透了這臣服的暗,凝視著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來莉斯。
「我對你沒有惡意,女士。」
「你的靈能可不是這麼說的。」她飽含驚懼地開口。
「或許吧,但我目前還無法控制它。」史蒂夫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他暫時沒有讓紋陣打開燈,熟知談話技巧的他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是穩住來莉斯的情緒。貿然的刺激是不可取的——然而,一個疑問也開始在史蒂夫的心中盤旋起來。
他的力量究竟是什麼東西?
來莉斯‧赫斯佩拉克絲,整個銀河系內最危險的靈族之一。一個用身經百戰來形容都顯得有失偏頗的戰士,一個不需要任何盔甲,僅憑一對匕首就能在一對一中勝過混沌終結者的殺手。
而這力量,卻能將她嚇成這幅模樣。
史蒂夫並不認為來莉斯沒有與她的戰績相匹配的意志,這是不可能的。凡身經百戰之人必定擁有鋼鐵般的意志,這是定律,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他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我是來此詢問你有關撕臉者格拉卡的情報的,來莉斯女士。你曾說過,你的神給了你啟示,你知曉它的位置。那麼,它現在在哪?」
「我沒辦法直接將它描述出來,它是一種感覺,你們的紋陣能理解這種感覺。老船長的坐標就是它從我的‘感覺’中提取出來的。」
「你的神,給了你一種‘感覺’?」
史蒂夫的表情變得略顯古怪起來。
來莉斯的聲音卻變得嚴肅了︰「尹尼耶德的行為自有其意圖,她的一言一行都自有宇宙的規律蘊含其中——我原諒你的質疑,但切莫下次再犯。」
說那後半句話時,她明顯的底氣不足,是硬著頭皮說完的。
史蒂夫搖了搖頭,沒對她的信仰發表什麼個人的見解。對他來說,神明的身份與性格都無關緊要,他甚至都不在乎這個尹尼耶德是否真的存在。
只要來莉斯還是人類的合作對象,他就不會對她的信仰說三道四。
「那麼,女士,你可以再次和紋陣分享一下你的感覺嗎?」
他以一個相當微小的幅度拍了拍手,輕微的聲音響起,室內亮起柔和的燈光,黑暗被完全驅散。來莉斯縮在牆角,看都不敢看他。
「我本來就就打算做這件事是你非要來船上,打亂了我的計劃。」她小聲地抱怨著。
史蒂夫沒說什麼,只是轉過身拉開了門,走了出去。他看了眼一臉正氣目不斜視地望著過道走廊的西卡琉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奧克塔琉斯星區,一個被惡魔、獸人與泰倫蟲族連番寵幸的星區。從表面上來看,整個星區早已淪陷,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人類是頑強的,他們總能從一些地方找到生路。哪怕是被輻射完全籠罩的可怕世界,都有些人類能夠幸存下來。
活著,是每一個人的天性。
一如發生在報應級戰列艦信仰使者號上的這場跳幫戰。
它負責護衛鑄造世界西格瑪‧烏斯塔利——考慮到鑄造世界周邊的情況,這份職責此刻變得極其艱難。
但是,帝國海軍們仍然在忠實地履行他們的職責。
至死方休。
塔里克西斯扣動著扳機,赤紅的光束一道又一道地從槍口飛射而出。他的射擊技術十分精湛,因此,這個他和他死去的小隊負責駐守的陣地仍然處于海軍們的掌握之下。
「塔里克西斯士官,向我報告你目前的情況。」
「情況很糟糕,長官。」
塔里克西斯說話的聲音很輕柔,幾乎被淹沒在獸人們的咆孝聲與他光槍低沉的嘯叫聲里。他一直如此,所以他的長官倒也早就習慣了。
「有多糟糕,士官?能比那次你跳幫卻被自己人的手榴彈震暈過去還要糟糕嗎?」
「大差不差,長官。我的小隊除我以外已經全部陣亡,我的爆彈槍彈藥已經全部打光,動力劍在一個獸人的尸體上沒來得及撿回來。目前我剩下的武器只有一只M35光槍和一只撿來的戰斗霰彈槍,好在彈藥很充足。」
他清晰且極有條例地復述著自己目前的情況,同時將光槍調至了三連發檔位,槍托抵住肩膀。柔順的後坐力給予了他的良好的反饋,M35的三連發點射再次殺死了一只試圖從狹窄過道內朝他沖來的獸人。
「明白了,士官,堅守陣地,保持生命。我會盡快向你的所在地派遣支援。願帝皇保佑你。」
通訊隨著嗶的一聲被掛斷了,頻道內再次陷入了安靜。塔里克西斯很清楚為何他的長官會派人來救他——別搞錯了,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帝國海軍武裝士官,也沒有什麼顯赫的出身。
長官之所以對他的位置和安全如此上心,還是因為他負責駐守的陣地十分重要。
他身後是信仰使者號上的十二個武器庫之一,如果這里失守,後果不堪設想。獸人們用著破爛一樣的武器就能打出如此可怖的戰果,沒人敢去想它們拿著帝國武器沖鋒的模樣。
——憑借它們的體格,這些畜生恐怕能夠兩只手各拿一只重型霰彈槍,或是干脆抱著沉重的多管激光槍沖鋒,那種毀滅性的火力在船上狹窄的走廊內是致命的。
塔里克西斯細心觀察了一下黑暗的走廊對面,那里沉寂了下來,獸人們似乎縮了回去。他從掩體後冒出頭來,抱著光槍跳出掩體,一個翻滾來到一名死去多時的海軍武裝兵身旁。
「抱歉,兄弟。」
他伸出手,從死去兄弟的腰帶上拿走了一把戰斗刀,連刀帶鞘通通一起拿走。然後是霰彈槍的彈藥。緊張的物資搜索僅僅持續了短短的一分半鐘,他就不得不再次回到掩體後方並架好槍。
地面已經震動了起來,金屬地面抖動著。塵埃在頭頂迷蒙昏沉的光線和走廊上的火光中狂亂的舞動,鮮血的氣息沖進塔里克西斯的鼻腔,他深吸一口氣,槍托再次抵住肩膀。
一只穿著重甲的獸人沖了出來,腦袋上扣著一個猙獰的頭盔,身後是更多比它稍矮一些的綠皮雜種,它們標志性的戰吼再次傳進塔里克西斯的耳朵。
他的眼角情難自禁地抽搐了一下,同時怒罵了一句︰「該死的畜生!」
重甲——雖然那畜生身上的重甲明顯是拼裝起來的,甚至都沒有去隱藏焊接起來的痕跡。但是,塔里克西斯很清楚,獸人武器與盔甲的外表都是無關緊要的。
光槍打不穿這種東西,必須要近身可是,他真的能被一個穿著重甲的獸人近身後活下來嗎?
沒時間思考了。
塔里克西斯扣動扳機,精準地點殺著那些沒穿護甲的獸人。光槍在面對這種血肉之軀時還是能起到應有的作用的,他有條不紊地移動槍口,扣動扳機。七百米的走廊被他硬生生地制造出了一條死亡之路。
但是,那個重甲獸人已經近在眼前了。它踩踏著同伴的鮮血與尸骨來到這里,來到塔里克西斯面前。
它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塔里克西斯咬緊牙關,扔下光槍,拿出一直放在掩體後方的戰斗霰彈槍。這個動作耗費了他兩秒的時間。
就是這短短兩秒,那個獸人已經在真正意義上沖到了他眼前——塔里克西斯能透過它那可笑頭盔的縫隙看見它涌動著殘忍的雙眼,能聞到它身上的惡臭,也能看見它手中鏈鋸斧的銹跡。
在這一刻,他腦中一片空白,只有本能。
本能驅使著他。
「轟——!」
巨大的槍響聲回蕩在走廊之內,塔里克西斯倒在地上,背部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顧不得檢查,他立刻離開原地,同時舉起槍口連連開槍。戰斗霰彈槍恐怖的火力打在重甲獸人的尸體上,將它的尸體徹底變成了一團鐵與肉的爛漿湖。
喘著粗氣,塔里克西斯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感謝帝皇。
他親吻了一下手中的戰斗霰彈槍,這寶貝在近距離時永遠比光槍可靠。與此同時,頭盔內置的耳機內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塔里克西斯士官,我們是A-7武裝小隊,正在朝你的位置移動,收到請回復。」
「收到,收到,A-7武裝小隊,這里是塔里克西斯,我已經收到你們的消息。」
「明白,士官,我們很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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