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
羅伯特‧基利曼疑惑地問︰「什麼計劃,中樞?你在什麼時候和我們的父親擬定了一個計劃?」
「按照保密條例,我無權向你透露這方面的訊息。但是,出于我個人對你以及諸位原體們的同情,我決定透露些許。此計劃由S級權限持有者,緊急船長人選,帝皇,即狹義範圍上的人類之主擬定。至于計劃的內容,你們很快便會知曉。」
「你是認真的嗎,中樞?」
「有關我是否認真這件事,你有兩個錯誤。第一,我永遠保持認真,因為我並非人類,我可以在流逝的每一秒鐘內都保持全力的專注。第二,如果你認為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的計劃听上去不太靠譜,請詢問你們的父親,他才是發起人,我僅僅只是執行而已。」
「好了,好了,羅伯特。」聖吉列斯不得不出言勸阻。「別再和中樞較勁了,除非你不在復仇號上。」
「否定,擁有一對漂亮羽翼的聖吉列斯,哪怕羅伯特‧基利曼不在復仇號上,只要他仍然在使用紋陣科技,我也依舊能與他進行你口中的「較勁」行為。」
「麻煩你開始,可以嗎,中樞?」
「如果這是擁有一對漂亮羽翼的聖吉列斯的請求,我可以答應。」
大天使露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表情,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其他人,想要尋求幫助。除去仍然失神的洛嘉‧奧瑞利安以外,就只有來昂‧艾爾莊森露出了個早知如此的表情。
其他人看上去仿佛都忍著笑意,就連基利曼都是如此。
「好吧,我請求你開始,這樣可以了嗎,中樞?」
中樞沒有回答,只是在幾秒鐘後將一個碩大的標題投影在了圓桌的正中央,以確保每個人都能看見它。
荷魯斯之子
原體之死令他們幾乎崩潰,但慘痛的現實無法擊敗他們的意志,一萬年過去,他們依舊光輝的佇立于每一個人類之敵的面前。
荷魯斯‧盧佩卡爾緩慢地抬起了頭,在這一刻,他的目光是沒有焦距了。過了一會,他才回過神。
他看向羅伯特‧基利曼,聖吉列斯,科爾烏斯‧科拉克斯。
「所以那次你們在宴會上喝醉後說的事情不是開玩笑?」
他捂住自己的臉,在幾秒鐘後將手放下,被揉搓到血液上涌的臉上滿是孩子般的無措︰「你們沒有在和我開玩笑?」
鑒于大環境如此,
「我想,就算我真的瘋了,我也應該不會拿這件事來開玩笑的,荷魯斯。」科拉克斯答道。
他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話。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群鴉之主揮了揮手,仿佛是在逃避著什麼。「繼續吧,中樞。」
于是,投影繼續。
荷魯斯‧盧佩卡爾,一個光輝的名字,一個永遠無法從歷史中被抹去的名字。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在帝國的何處,你就都應該听過他的名字。任何人都應當知曉,如若不是荷魯斯‧盧佩卡爾的犧牲,我們便早已死在了一萬年前。
「听上去是個不錯的墓志銘。」佩圖拉博冷笑著說,他看向荷魯斯。「所以,你現在成了英雄了,戰帥——感覺如何?」
牧狼神沒有回答,他正在咬牙。
來昂‧艾爾莊森以冰冷的瞪視令佩圖拉博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在圓桌的另一端,聖吉列斯沉默地讓雙手交握。
但是,如若你真的想要了解荷魯斯,了解荷魯斯之子,你就必須了解他的死亡,以及他的死亡為帝國所帶
來的深遠影響。
從何說起呢?從一萬年前的那場背叛說起,還是從荷魯斯與帝皇的重逢說起呢?
我很想現在就向諸位讀者敘述所有的一切,但我不能。畢竟,這並非我個人的著作。這是一本回憶錄,帝皇的回憶錄。所以,這要按照他的步調,他的記憶來。
以帝皇的名義,我為他寫了這本書。他以無上偉力灌注我身,以讓我能瞻仰這偉大的榮光,分享他的記憶。我知道,這僅僅只能維持片刻,但我並不在乎。我的生命本就屬于帝皇,如果能為他犧牲,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所以,如若你已經讀到這里,請做好準備。
你將知曉,人類為了延續至今,我們究竟都付出了什麼。
「而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福格瑞姆輕聲說道。「前僕後繼,無怨無悔者,不計其數」
「敬犧牲。」
變得沉默寡言的黎曼‧魯斯于此刻說出了他近日以來最為感情充沛的一句話,芬里斯人憔悴的臉上閃現出了一個短暫而絢爛的微笑。
「敬犧牲。」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洛嘉‧奧瑞利安也在其中。
他已經猜到了寫下這些文字之人的身份,並為他感到由衷的悲傷,所以他參與了他們。同時,他也忍不住開始回想。
父親,你到底瞞著我們做了多少事?
科索尼亞,一個垂死的礦業世界。貧困、污染、饑荒。管理者的粗暴壓榨在現如今的帝國內已經算得上司空見慣,而放在那個時候,卻仍然算得上駭人。
真正的有權有勢者早已離開這個世界,只留下一個被他們糟蹋後的爛攤子。無數人在這個爛泥坑中互相搏殺,此刻,在這顆星球上只剩下一種社會結構,那便是幫派。
黑幫們把持了一切,實際上,如果你仔細考量過他們的武器裝備乃至人員作戰素質,你就會發現,用黑幫來稱呼他們簡直是對這個詞語的一次神化。
是的,他們中不乏凶狠的拾荒者,但也有能和泰拉上的科技蠻人彼此廝殺的老兵。這意味著,荷魯斯的生存環境從一開始就十分糟糕。
好在他並未被環境所同化,強者就是如此,強者從不適應環境,恰恰相反,他們改變環境。
生活在一個如此可怕的世界中,荷魯斯‧盧佩卡爾心中卻有一種天然的正義感。他見不得那些為非作歹,欺壓良善的人,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濫殺無辜的渣滓。
他的道德觀讓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許多黑幫都開始傳聞起一個能赤手空拳以一敵十的俠義傳說。然而,這與帝皇並無關系。早在他們開始傳誦荷魯斯的名字以前,帝皇便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兒子。
「和你的成長經歷截然不同,兄弟。」羅格‧多恩評價道。
盡管是評價,但他的話語中卻沒有半點高高在上的傲氣存在,恰恰相反,泰拉禁衛那張嚴肅的面孔上竟然顯露出一絲微小的復雜情緒。
荷魯斯看了他一眼,便已經意識到,多恩恐怕已經用他的智慧猜到了一些事。
「是啊」荷魯斯嘆息了一聲。
他不想就這件事發表任何評論,只想繼續往下看。知道這些對他沒有任何幫助,但是
但是,人類是一種行動起來不需要太多理由的生物。
他就是想要看下去。
投影變化了,從文字變成了畫面,原本是第一人稱,隨後卻變成了旁觀者的視角,看上去非常詭異。在一間黑沉的大廳之中,一個散發著金光的男人緊張地等待著。
他很緊張——這點甚至無需多費筆墨去說明,他的眼神是顫抖著的,其中滿懷期待與擔
憂。
這種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大門被推開了,另一個人走進。在看見他的第一眼,男人便笑了起來。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個人,還是個男孩——盡管已經算得上巨人,但他無疑還是個孩子。
這意味著我沒有缺席太久,實在是太好了。
畫面上,一行字浮現于男人身邊。
「你好啊,荷魯斯。」
光暈溫和地逸散了,于空氣中靜靜地飄蕩。當外在的金身月兌落後,顯現在眾原體與畫面中的荷魯斯面前的,是一個疲憊而年邁的男人。
他的眼楮老的像是一塊化石,看上去澄澈,但其中卻有無數暗澹的雜質。他面容年輕,第一眼令人覺得有朝氣,但細看之下卻全是深沉的暮氣與疲累,仿佛在下一秒就將死去。
「終于見到你了。」男人笑著,那笑容完全止不住。「請原諒——對不起,孩子,我實在太高興了。我是你的父親。」
畫面停在這里,隨後,文字再度顯現。
帝皇的兒子們並不知曉,他們的父親能看見未來,也能讀心。帝皇從未向我演示過這些,但是,從我答應為他執筆開始,他就向我開放了他的記憶。我得以在其中遨游,我看見許多,但我沒有看任何我不該看的事。我是他的僕人,我絕不會逾越。
因此,在他們會面的那一刻,荷魯斯‧盧佩卡爾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這件事,後來被他說給了大遠征期間訪問他的一位記錄者,後者的職責與我相同,但他的著作卻消散在了時間中。
荷魯斯‧盧佩卡爾想,就像是一直在黑暗中苟活的人頭一次見到太陽——倘若你未曾親眼目睹,你不會如此。但只要你見過一次,你便會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牧狼神握緊雙拳,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