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號。
安格朗的話在一定程度上振奮了士氣,但真正的問題在這一刻起才剛剛顯露。帝國知道敵人會來,卻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會來,也不知道它們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到來。
這就是最糟糕的地方——如果你打算揮劍殺死某物,你至少也要看見那東西。倘若你的劍刃根本無法觸及對方,殺戮就成了一句空談。
留下了一個幻影,人類之主暫且告別了他的兒子們。他知道,聖吉列斯、羅伯特‧基利曼、察合台、康拉德‧科茲與馬格努斯恐怕都能看出他所做的小把戲,但他也知道,他們不會揭穿。
沉默片刻,人類之主為自己的把戲感到了一陣諷刺。
他來到底層甲板,復仇號的底層甲板總是空曠的,除了那些已經被征用的地方,大部分地區都仍然處于‘待修建’的情況之中。因此,他很輕易地便讓中樞為他找到了一個最為僻靜的。
不過,這里倒不是‘待修建’的之一,這里是一片墓地。
他走過棺材與墓碑,其中安靜沉眠的尸骸並不知曉他的到來。但這樣也好,若是他真的需要連他們一並喚起,那就證明情形已經到了徹底無法挽回的地步
就讓逝者安息吧。
他平靜地來到一處空地,伸出右手,拿出了一顆橡果。上次見面之後,那來自白塔議會的樹人便留給了他這個東西。據說是只有他的老客戶才有資格持有的信物之一,可以在他這里獲取一些折扣。
人類之主相信他——作為一個相似的永生者,他知道,這些存在往往都會在扮演某個角色的時候認真地遵循自己所設立的規矩。倘若他有朝一日想做個誠信的商人,那麼,他也會用上相似的手段的。
握緊右手,力量灌注,橡果微微發亮。但這一次,樹人卻沒有如約出現。人類之主早有預料般地點了點頭,隨即再試了一遍,然後是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在他的嘗試進行到第一百三十四次的時候,那顆橡果總算產生了點變化。它漂浮而起,緩緩變形。仿佛開始生長了似的,不一會,一個迷你版的樹人便無奈地落到了地面。
「我說,客人——你這樣做可不太厚道。我剛剛正在進行收購呢。」
樹人抱怨地攤了攤手︰「您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讓那群永恆龍同意將三百個不同的時間線打包賣給我嗎?您知道我為了給這三百個時間線找到一個合適的收藏家花了多少時間嗎?」
「我不知道。但是,合適的收藏家?你售賣商品難道還挑選顧客嗎?」
「那是自然,客人。我是個非常稱職的商人,我必須確保我所賣出的商品能得到它們應得的待遇。」
「兵刃就該多多殺戮,盔甲就該為了保護主人而報廢。至于時間線這樣除了收藏什麼作用都沒有的東西,自然也要找一個品味高超的客人。」
小小的樹人優雅地鞠了一躬,顯得很是自然︰「所以,您這次找我又是為了那位在議會內天天被精靈們念叨的黑袍法師吧?」
「你對交易的嗅覺很敏銳。」
「不這樣,怎麼做一個合格的商人呢?」
樹人抬起頭來,竊笑了一下︰「但我可得向您說明一件事——就目前來說,白塔議會內的任何跨界法師都不允許向他提供任何幫助。永恆天堂已經通告了無盡星海內的所有組織,這是它們和那位法師之間的‘單獨戰爭’」
「就像您知道的那樣,我們白塔議會,是一個中立組織。我們只向那些被迫害的跨界法師提供保護,但我們絕對不會參與進入任何戰爭之中。」
樹人的表情逐漸變得有些市儈——很難說他到底是怎麼在一張樹皮上做出這種表情來的。人類之主都為這樣的畫面感到有些驚訝。
「那麼我就有話直說好了。一個不走私的商人是不合格的商人,客人。如果您想要向我尋求幫助的話,還請您將他的情況對我說明一下。這樣,我才能判斷這樁生意到底能不能做」
人類之主沉默了一下,樹人的口氣擺明了是要獅子大開口。他是知曉法師為了福格瑞姆的手術付出了什麼的,恆星星核這樣的東西來用作交易
他能負擔多少?
他不知道,但他得試一試。他必須試一試。
「他登神了。」人類之主嚴肅地說。「起初只是信仰神,但那個新生的神祇已經拿走了你上次提取出來的復仇之種」
「啊!」
樹人浮夸地驚呼了一聲︰「這意味著他現在既是信仰神,又是規則神了!有趣,有趣。但我必須提出一件事,您知道那個新生的神祇現在已經進行到哪一步了嗎?」
他的表情逐漸變得有些嚴肅,商人的市儈褪去了,現在浮現的,是一種屬于研究者的嚴謹。
「誕生初期和完全誕生是有區別的客人,我必須告訴您,如果她已經完全誕生,那麼,任何事恐怕都無法逆轉了。您的朋友將在此之後不復存在,只留下一個擁有他記憶,但卻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的神。」
「考慮到那種情況,您應該需要一件弒神的兵器。」
研究者離開了,商人再次歸來。樹人搓了搓手,迷你的形態讓他看上去頗為可笑。他仰頭看向人類之主,嘿嘿地笑著︰「而我這兒剛好就有。」
「不,我們已經有了一把足以弒神的武器了再者,我不認為事情不會完全沒有轉機。他留下了一些有關未來的畫面,還有一句話。」
「嗯畫面我就不問了。對于未來的片面預言解讀起來總是令人覺得頭大,而我現在可沒那麼多時間來干這件事。不過,那句話,您倒是可以告訴我。」
「扼住命運的咽喉。」
人類之主面無表情地說︰「僅此而已。」
隨後,他發現樹人的表情在短暫的猶疑後變得相當精彩了起來。
「嗯還好我沒有圖一時之快將這場和您的談話在內網上進行直播。順帶一提,您知道嗎?您這款不折不扣的理想主義者在我們白塔也是相當有人氣的。至少有幾百個人會為了看見您的真容而給我付費——啊,好像扯遠了。」
迎著人類之主平靜的臉,樹人訕訕地笑了笑︰「好吧,好吧。我就不賣關子了,前段時間,有一名嗯您朋友的狂熱粉絲為了能夠更好的感受他的氣味——不,我是說痕跡。」
「是的,是的。追尋痕跡,您懂的。總之,它花了點時間和億點精力追朔到了他曾去過的時間,並將那些經歷復現了下來,制作成了幾部電影放在我們的論壇上放映」
「而我本人,恰好是少數的觀眾之一。總之,您的朋友曾經在直面一位多元宇宙級別神明時說出過這句話。」
「嗯他當時其實是真正意義上的扼住了命運的咽喉。」樹人若有所思地說。「不過這並不是問題的重點。」
「那麼,依你之見,問題的重點是什麼?」人類之主皺著眉詢問道。
「問題的重點在于,您恐怕沒辦法從我這里得到任何幫助了。」
樹人嚴肅地揮舞了一下手臂︰「我本人雖然並不介意打破規矩,實際上,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可您的朋友顯然並不這麼想,他恐怕預見到了您會求助于我吧,否則絕對不會留下那句話鼓勵你們的。」
鼓勵?
一陣荒謬從心中升起,歐亞大陸的野蠻人幾乎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在那個時候仍然有心思給我開一個玩笑?」
「恐怕大差不差——不過,客人」
樹人神秘地一笑︰「作為他的眾多粉絲之一——以及他電影的導演之一我倒是不介意給您一些不算是幫助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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