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是毓壽宗山脈腳下一個人口不到一千的小村落。
雖攏共百來戶人家,可從前主干道上也算熱鬧,常有商販吆喝、走卒往來。
然而蘇婉兒他們抵達時,只看到空空蕩蕩的街和戶戶緊閉的門。
此次下山來除妖的,除了蘇婉兒、梁安、桃梔,還有陸仁甲和他的靈寵穿山甲、郭祿客和他的靈寵白鷺。
白鷺往村莊上頭飛了一圈,打探消息得知︰「這只大妖,專吃小孩,杏花村五歲以下的孩童,每天丟失一個,哪怕是時時刻刻看管在父母眼皮子底下的,也會被一股突如其來的黑風卷走,再無音訊。」
「五歲以下呀?」蘇婉兒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了桃梔身上,「那正好我們有個餌。」
餌‧桃梔縮了縮脖子,抱住化身為狼的梁安的大毛尾巴,嚶嚶地小聲嘀咕。
有時候裝弱智也不好,譬如這種時候,就沒有底氣直接和蘇婉兒開撕。
「據說這只妖喜歡夜里行動,專門找那些將孩子衣物晾在屋外的人家,來確定這家人的孩子是否可偷,現如今幾乎沒有人會在夜里還把孩子的衣物晾在外頭,所以我們可以……」白鷺朝桃梔眨眼楮,「扒了小桃桃的衣服!」
如今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所以桃梔只穿一件單衣就出門了,衣服一扒,她就成了個上半身果奔的流氓小孩,還是個小女孩……
這幾個大人,真的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她把光溜溜的自己團在梁安的大背上,躲入濃密的毛發里,哭唧唧︰沒有師兄疼的寶寶,好慘。
到了夜里,下起雨來,幾人盯著入住的客棧院子里、那件被雨淋得濕透的小衣服,等著大妖上鉤。
雨下了一夜,大妖沒來。
幾人的黑眼圈一個比一個深。
蘇婉兒悟出來了︰「可能它也不想冒雨偷孩子。」
但是白鷺出去飛了一圈,回來說︰「隔壁老王家的孩子沒了!而且人家沒曬衣服!」
梁安氣得拍大腿︰「這只大妖不地道啊,不按常理出牌!」
桃梔伸出小肥手遙指院落內空空蕩蕩的晾衣繩,問︰「寶寶的衣服捏?」
陸仁甲沖入雨幕找了一圈,一直找到隔壁老王家,才驚覺︰「呀!昨日風大,吹到隔壁去了!」
蘇婉兒預感不妙,果不其然,正吃著早飯,隔壁老王家的就找上門來了。
「听說幾位仙長前來捉妖,我們免費給幾位提供吃住,幾位倒還挺自在,我兒昨晚被妖抓走,請問你們又在哪里?」
「我們就在這里」這句話,蘇婉兒沒臉說。
講真,就隔了一道院牆,那妖來得悄無聲息,他們甚至沒有一個人嗅到妖氣,說出來委實丟人。
「你家孩子咋安然無恙?」那王家婦人指著桃梔,哭嚎道。
「哎!你別瞎指,這是我師姐,也是來捉妖的!」梁安護短,揮開婦人的手。
婦人被他一股大力推得跌倒在地,干脆不起來了,就趴在地上哭,哭聲震天響,須臾就引了半個村子的人前來圍觀。
「听聞那妖喜食嬰靈,我等凡人的孩子哪有什麼靈?不如直接將這修仙的孩子獻上去滿足大妖!」有人提議。
頓時引來一群人的附議︰「說得對!把她獻給大妖!」
蘇婉兒氣道︰「你們知道大妖住哪里嘛?還獻過去,真是好笑!若是知道它住哪兒,我們早就殺過去了!哪還有如今站在這里給你們指責的機會?」
「那大妖每回來都刮西風,定是從西邊來的,村口的西面,常有它落下的黑色羽毛!」有人說道。
「陸師弟,查一查,黑色羽毛,飛禽大妖,喜歡夜里偷小孩的,可有記載?」蘇婉兒問陸仁甲。
陸仁甲立馬在儲物袋的冊子里翻了翻,得出結論︰「可能是姑獲鳥!她是死去產婦的執念所化,衣毛為飛鳥,月兌毛為女人,喜歡將別人的孩子偷回去養,常常抱著嬰兒在夜里行走,嬰兒的哭聲恍如她的叫聲,極其淒厲陰森!」
「沒錯,我家就住在村子西面,夜里時常听到嬰兒啼哭!一陣陣的,怪人呢!」有熱心群眾發言道。
蘇婉兒沉吟片刻,決計道︰「那我們今晚就守在村子西邊入口,直接把小桃桃掛在屋外,小桃桃這麼可愛,我就不信她不偷!」
「師姐說的對!」陸仁甲說。
「師姐說的對,師兄說得對!」郭祿客說。
梁安同情地望了眼桃梔。
桃梔除了裝懵,還能說啥?
~
村子西面的住戶將自家屋子騰出來給蘇婉兒等人入住,還格外熱情地替他們搭好了一個牢固的衣架。
夜風習習,桃梔被掛在架子上,听著蟬鳴蛙叫,深刻感受到了字面意思的「曬娃」。
不幸中的萬幸是,今夜沒有下雨。
桃梔掏出梁安白天給她烙的大餅,沒心沒肺地啃了起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姑獲鳥沒有來。
兩個時辰過去了,姑獲鳥還是沒來。
桃梔困得上下眼皮打架,腦袋垂著垂著就睡了過去。
雖然是被吊著的姿勢,但好在蘇婉兒等人有良心,在她底下墊了個軟支架,讓她沒那麼難受。
所以桃梔入睡沒多久就打起了呼嚕,呼嚕聲均勻平穩,格外助眠。
導致屋內的蘇婉兒等人听著听著,竟也睡了過去。
沒過多久,四周的蟬鳴蛙叫也安靜了下來,屋內外寂靜無比。
一雙黑色的羽翼自空中落下,動作小心翼翼,沒掀起什麼風,所以也沒驚醒熟睡的桃梔。
隨後,巨大的羽翼支在地上,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羽翼里走出來,緩步邁向桃梔。
她穿著一件十分破爛的衣衫,有幾個破洞口甚至已經腐朽發霉,但她的皮膚卻干淨雪白,白得好似沒有血色,連嘴唇都是灰調,一雙空洞的眼楮里漆黑一片,竟然沒有眼白,卻在望見圓滾滾的桃梔時,陡然生出了貪婪的光澤。
小女孩站在距離桃梔一丈之外停住了腳步,而後伸出了手。
她的指甲快速變長變鋒利,像刀子一樣扎向桃梔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