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在楊慎的帶領下還來看了看關押犯人的地方,說實在的,待遇還是很不錯的,沒有牢房里所謂的髒亂差,總體看上去干淨清爽,甚至都不像是牢房。
八人間上下鋪,擠是急了點,但是有床啊,整體來說還是不錯的。
「因為前兩天送來一批犯人的緣故,這里就顯得有些擁擠,平時都還好,因為試藥的緣故,我都是選用健康的犯人,通過一定手段來達到某種癥狀來進行試藥的。」
為了搞這個,楊慎也算是煞費苦心,也還好錦衣衛相應的人才比較多,不然光出去找人都要把他給忙死。
「有心了,你確實不容易,朕有什麼好東西肯定會想著你的。」拍了拍楊慎的肩膀,不容易啊確實不容易,能做到這種程度,這地下試驗場不僅是費錢的緣故,而且京城人多眼雜的,還得防止暴露,很麻煩的。
半年能修到這種程度也是不容易,至于犯人的待遇朱厚熜倒是無所謂,不差這點錢。
「陛下,陛下救救我啊,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啊。」兩人正聊著,忽然听到前方的叫喊聲。
「哦?你認識朕?」朱厚熜微微一下,來到那處牢房之前。
听到陛下來了,整個牢房都開始炸開了鍋,清一色喊冤的。
「都給朕閉嘴,你說。」
「罪臣參見陛下。」那人趕忙下跪,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不知怎麼的就被抓到這里來了,听老人說要去試藥,失敗了很可能死什麼的。
本來他都絕望了,沒想到竟然看到了陛下,那自然是要抓住這唯一的生機了。
「起來吧,你倒是說說,你因為什麼進來的?」朱厚熜倒是很耐心,來這里的,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該死的,剩下那百分之一,朱厚熜就不相信會被自己給遇上了。
楊慎也在旁邊不語,他說過,對陛下沒什麼隱瞞的,也就沒有必要遮掩什麼,他問心無愧。
「罪臣王清,本是五城兵馬司中的一小吏,正在家中過年,沒想到卻被錦衣衛的人給抓到這里來了,就是他楊慎,公報私仇,我沒有犯事為什麼要抓我,陛下,您要為我做主啊。」
那個叫王清的,哭的那叫一個聲淚俱下啊,站在他的角度,確實挺冤枉的,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啥都不知道就被抓了進來,家產充公妻兒流放,他這是惹了誰了。
朱厚熜心里大致有數了,瞥了一眼旁邊的楊慎,輕聲道︰「你們沒有告訴他們原因?」
「啟稟陛下,實在是太匆忙了,谷公公他們抓完人之後就一股腦送過來了,臣下這邊也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微臣根本來不及準備。」
楊慎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啊,這都不關我的事啊,不管是審訊抓人什麼的,都不是我負責的,我只是把人抓到這里,咱也不容易。
王清心里咯 一聲,吏部聯合東廠拿人,這事不小啊,但是他不甘心,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罪,到底是惹了誰,畢竟五城兵馬司的人,專業背黑鍋,天知道是哪口鍋炸雷了,他好像也看到了不少同僚。
朱厚熜無奈的看了眼裝無辜的楊慎,得了吧,他就不信谷大用抓人的時候會不和他說原因,這家伙啊,也就是他了,要是別人啊,早就翻臉了,跟我這撇什麼關系呢。
朱厚熜沒有說他,而是轉頭望向了王清,輕聲道︰「首先,朕要和你說一聲,抓你的是吏部下的批文東廠動的手,朕下的命令,和楊慎是沒有關系的。」
王清听說這里還有陛下的事情,頓時心如死灰,但還要最後掙扎一番,聲音有些嘶啞道︰「敢問陛下,罪臣翻了什麼罪,讓罪臣死也要死個明白。」
朱厚熜也不在意,不管什麼,買賣婦女在朱厚熜這里也是死罪,直接動手的可惡,但是中間的銷售渠道,上面的庇護傘更加的可惡,這次的事情竟然和毛紀有關系,不過朱厚熜也只是讓嚴嵩敲打一番,暫時不想因為這個而破壞穩定的局勢。
由此可見滿朝文武真沒幾個干淨的,朱厚熜也不在乎,他又不是不知道這個產業鏈,只要不惹到他那就無所謂,嚴嵩開春樓他也不管,只要一切在一定限度就行,等到以後真的立了規矩,誰要是敢破壞,那就不要怪他了。
「犯罪啊,你和春香樓什麼關系?」
王清再難掩心中的苦澀,沒想到是因為這件事情。
「你在這喊冤,你可曾想過那些被拐淪落春樓女子的情況呢?你可知因為你們的縱容,甚至是協助,又有多少孩子落入魔掌呢?」
春香樓是那種比較專門的一種青樓,它和楊慎的天香樓不一樣,楊慎主要是從外面買一些充當樓內的頭牌什麼的,但是春香樓確是相反,它會從各地拐一些少男少女,送到專門的地方培養,然後再賣出去,青樓也好,各種有著獨特興趣的達官貴人也罷,只要賺錢就行。
所以這邊只是京城的,後面還有各地春香樓的相關人員會送過來,可能很多漏網之魚吧,但是小魚小蝦肯定不會少。
「但是,但是罪臣也管不了啊,上面有大人物罩著,罪臣也是有心無力啊。」王清有些絕望,但還是想抓住最後一絲生機,這個罪名他認了,但是他不想死啊。
「朕只問你一句話,你從這條產業鏈拿錢了麼?」朱厚熜也不跟他廢話,你說無關就無關啊,無關人家為什麼要給你錢,人家銀子多是不是?
王清無言,他拿了,雖然作為小官吏拿的不多,但是他拿了,而且花的心安理得。
朱厚熜臉上浮現一絲冷笑,「對吧,你拿錢了,有些事情你管不了,但是你不能同流合污,而且你不僅拿錢了,還給他們提供了庇護,還經常光顧他們生意對吧。」
朱厚熜的話語非常的篤定,他來搞刑偵肯定很好,只要他願意,面前知人在他眼里那就沒有秘密,而古代更多的是人治,只要他面前的犯人,那都無所遁形。
「罪臣無話可說,只是身處這個官場,很多情況微臣也是身不由己啊,大家都去我不去,微臣便會被大家排擠,微臣也想做個好官,但是現實不允許啊。」
事到如今王清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能怪他咎由自取吧,但是他依舊要控訴這官場,他也想清者自清,但是現實哪有那麼容易的。
「哦?有趣,或許你一開始確實想做個好人,但是慢慢的,你也被這大染缸所染色,開始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些,對麼?所以啊,不要說什麼現實不允許,只能怪你自己沒有堅守底線,難道你的愧疚就是多照顧人家生意麼?」
朱厚熜搖了搖頭,這就是那種壞,但是壞的不夠徹底的那種,有時候還會遭受良心的譴責,慢慢的,他也就沒有良心了。
「好了,情況也就是這麼個情況,大家差不多也都是這麼個情況進來的,當然了,你們中不乏有冤枉之人,沒關系,可以可以申訴,這里會有人告訴你們流程的。」
後面楊慎陪著朱厚熜將這里都逛了一遍,還有正在試藥的人,有專人將他們的變化給記錄下來,可以說,這些工作越來越細致化和標準化了。
不過現在制約工業發展的還是人力,這些東西全都要靠人,就很難搞其實,如果大力發展工業,沒個三五十年可能都沒有太大的效果,朱厚熜等不及了,那就靠純手工打造吧,但是純手工那也需要標準化,誤差不能太大。
否則造出來的槍和子彈不配套那可就尷尬了,這些事情是朱厚熜一開始就和楊慎強調的,可以慢一點,但是一定要按照流程來,先掌握流程,再慢慢改進。
後續朱厚熜沒有再管既然交給楊慎了,那就要相信他可以把這些事情辦好,有時候他說的一些話反而是多余了,沒有他楊慎也能做的很好
「陛下想要怎麼做?」楊慎輕聲問道。
「該怎麼來就怎麼來,朕下令抓的人,怎麼的,怕惹事啊?」這家伙,明知道自己沒有別的想法,還要多此一舉。
「微臣也就是這麼一問,萬一陛下有別的想法呢。」楊慎打著哈哈。
「切,你還有心思調侃朕,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盡早把東西弄出來,然後擴大產量,朕有計劃,需要大量的青霉素,你努努力,趕緊搞出來。」你不努力,朕怎麼坑人呢。
如果說上一次河南的贖罪銀時間屬于搶劫的話,那現在就屬于詐騙,搶劫才能搶幾個錢,詐騙才是王道,讓人心甘情願的把錢交到你的口袋里,這才是最優解。
「陛下放心,臣保證三天之內完成任務,如果完不成,您撤我的職。」楊慎也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得了吧,撤你?扣你俸祿還差不多,你說的三天,完不成朕就扣你三年俸祿,讓你囂張。」朱厚熜翻了個扮演,反了天了,讓你作死,這就叫白打工。
楊慎無奈的搖了搖頭,陛下也真是的,至于嘛,真是一點虧都不吃啊。
參觀之後兩人也就回去了,畢竟也不能消失太久,外面還有人呢。
晚上的時候,朱厚熜帶著小丫頭參觀了一下各級官員極其家屬的住所,後面幾天又帶著她去了貧民聚集的地方,小丫頭越看越沉默。
一周之後朱厚熜還是告別了小丫頭,這些天的天氣一直不是很好,兩人最終也是沒有坐上熱氣球。
朱厚熜坐在床邊,外面又開始下雪了,也不知道這次出去會不會出什麼意外,按照他淺顯的星相學知識,應該沒啥問題,知識難免有些擔心啊。
「主子,您要是想去那就去送送輕雪姑娘吧,輕雪姑娘也在等您呢。」黃錦看朱厚熜在發呆,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不過他也確實不明白,明明主子那麼在乎輕雪姑娘,為什麼還要放她出宮呢?這真的讓人不理解,非常的不理解,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黃錦啊,你遲早被你這張破嘴給害死。」朱厚熜有些無奈,你就不能跟你干爹一樣麼,起碼稍微安靜點,沒看到我煩著呢嘛。
呂芳在一旁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陛下的想法他明白,陛下希望輕雪姑娘有更美好的未來,有更好的發展,可能這半年的相處讓陛下明白皇宮只會束縛輕雪姑娘的發展吧。
「行了黃錦,咱們出去吧。」可能陛下還是想出去松松的,只是他們兩個在這,陛下也不好下決定,黃錦這個大嘴巴還不自知。
「可是主子」
「主子,奴婢管教無方,等我下去教育他。」呂芳直接給這倒霉孩子拖走,這家伙純屬缺心眼啊,沒看到陛下心里煩著呢嘛。
朱厚熜嘆了口氣,沒錯,呂芳猜對了,他還是有點舍不得的,好不容易有個說話的人,現在自己又要把她送走,怎麼能舍得,又怎麼會舍得呢。
「輕雪姑娘,該走了,時候不早了,要是再不出發,今天可就走不了了。」一名護衛輕聲提醒道。
「哦,那就出發吧。」白輕雪最後一次在望向身後的皇宮,他終究是沒有來。
護衛們得到指令,連忙催動馬車,他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驛站,野外過夜很危險的。
在這漫天大雪之間,他們不知道,有一雙眼楮在注視著她們,沒錯,正是朱厚熜,不過他終究沒有出來,他于皇宮之中雙腳輕踏,踩著紛紛揚揚的雪花便上去了,立于天地之間,望著那小小的馬車,這算是最後的告別吧,他有他的使命,她也有自己的未來。
直到馬車再也望不到了,朱厚熜才隨著雪花飄落,身上也落了不少的雪花。
「誒呀,主子您怎麼在這啊,身上穿這麼少可不得凍著。」黃錦連忙月兌下自己的衣物想要給陛下披上。
朱厚熜擺了擺手,分別總是傷感的以後這皇宮里又只有他一個人了。
「陛下,楊閣老求見。」
「呵呵,還真是一點都不閑著啊,宣。」朱厚熜一揮衣袖,直接轉身回房,這幾天楊廷和來好幾次了,不過一直忙著道別的事情,也就沒有理會他,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事了,真是個牛皮糖啊。
「臣楊廷和叩見陛下。」
「起來吧,黃錦,給他個暖爐,朕這里倒不是很暖和,別給楊閣老凍著哪里。」朱厚熜擺了擺手,楊廷和花白的頭發上落的滿是雪花,這來家伙也不容易啊,年紀這麼大了還跑來跑去的。
「多謝陛下。」楊廷和也不矯情,他來這麼多次主要還是想知道為什麼,反正自己又沒有參與這件事,里面也沒有自己的人牽涉其中,只是陛下這樣的動作很危險,讓人有些不安。
「說吧,來找朕有什麼事情?」朱厚熜明知故問,這老家伙大概率也就那點事了,關鍵你直接問你兒子就是了,來找我干嘛。
「那微臣也不賣關子了,多日之前谷公公抓了一大批人,此時毫無預兆,臣想知道這是何原因?」那天他睡得正香呢就被人給吵醒了。
說實在的,第一時間听到消息的時候他是不相信的,完全沒必要啊,他和陛下前幾天就說好的,和平共處,怎麼突然搞出這麼大動靜呢。
谷大用是直接受命于陛下的,要說不是陛下授意,那根本就不可能,听說戚景通的軍隊都動了,那批人是插翅難逃。
「哦?你是在質問朕?」朱厚熜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楊廷和神情一怔,好熟悉的感覺。
「不敢,只是微臣身為內閣首輔,起碼也要知道他們犯什麼事了吧,不然下面的人不好交代啊。」楊廷和的潛台詞已經很明顯了,這是他們的意思,和老夫沒關系,老夫也就是問個原因,給個借口老夫立馬揍人。
他兒子在陛下這邊混的風生水起,他才不想和陛下鬧翻呢,誰鬧誰傻子,也就是問個原因而已,只要陛下給個說的過去的借口就行了。
「朕需要給你們解釋?楊廷和,是不是朕對你們太仁慈了?」朱厚熜正心煩這呢,這老家伙又來找事,這不正好撞槍口上了麼。
「這」楊廷和沒想到陛下會這麼說,好歹您給個借口吧,這樣讓我怎麼說?
「人都在你兒子那呢,想要人找他吧,呂芳,送客,今天就不留楊閣老吃飯了。」朱厚熜揮了揮手便閉目養神不再理會。
楊廷和眨巴眨巴眼楮,有些不解的望著呂芳,今天陛下的脾氣有點暴躁啊。
「楊閣老還請隨我過來,此事就由雜家同您細說吧。」呂芳知道陛下這時候心煩著呢,陛下可以撂挑子,但是他不行啊,抓了那麼多人,總得給個解釋吧,已經拖了這麼多天了。
楊廷和微微點頭,今天陛下的狀態確實有點不正常,怎麼說呢,有點像初見陛下之時的那種張揚,因為河南事件之後陛下內斂許多,所以這是又有誰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