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右丞相,汝等以為,我吳國是否應參與晉國發起的此次平丘之會?」
慶忌將目光放在季札和計然的身上,緩聲垂詢道。
季札沉吟片刻,道︰「大王,以老臣之見,吳國理應參與平丘之會。」
「自晉文公稱霸以來,晉國之霸權延續百余年,未曾衰落。這是楚國、齊國所不能比之!」
「我吳國當年更是由晉人扶持,得以現如今稱雄于東南,佔一席之地。于情于理,大王不可不重視維系吳晉兩國之盟好!」
聞言,慶忌微微頷首,不置可否。
計然則是垂手道︰「大王,臣以為太宰所言,不無道理。然,如今我吳國與齊國乃是聯姻之國,薛地之盟上,更是尊齊侯為方伯,又怎可背棄齊國?」
「晉人發起此番平丘之會,所為者,莫過于警告天下列國,加強自身之霸權,同時與齊國作對。」
「大王若赴會,則薛地之盟將作廢,齊侯恐怕也沒有勇氣,獨自面對強大且坐擁諸侯人望的晉國。」
季札與計然的意見,截然不同,但都很有道理。
要知道,晉國可是一個老牌的霸主大國,一直是龐然大物的存在。
從公元前632年城濮之戰擊敗楚國開始,晉國霸權期間歷經文公姬重耳、襄公姬歡、靈公姬夷皋、成公姬黑臀、景公姬孺、厲公姬壽曼、悼公姬周、平公姬彪、昭公姬夷、傾公姬去疾、定公姬午。
共十一任國君,前後一百余年。
當年齊桓公尊王攘夷,首先稱霸,的確了不得,但齊國現在的國力始終比不上晉國。
慶忌的目的,是想讓晉國跟齊國死磕,分庭抗禮,以便于晉人無法干涉南方的吳楚兩國之間的鏖戰或博弈!
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對抗,被晉國一手扶持起來的吳國,已經能穩穩的壓住楚國一頭。
可想而知,在慶忌的治下,吳國的國力勢必蒸蒸日上,楚國根本擋不住。
晉人也絕不希望看見吳國取代楚國,成為又一個南方的霸主大國!
上一次的諸侯聯軍伐吳,顯然是晉國默許的。
不然齊國真的有那麼大的聲望?
要知道,如許國、陳國、曹國等諸侯國,接壤于晉國,都敢公然听從齊侯的號召,他們就不怕被晉國討伐?
種種跡象表明,晉人已經意識到吳國的威脅性,所以在想方設法的遏制吳國的發展。
慶忌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主動發起薛地之盟,並游說諸侯尊齊國為霸主。
「寡人之意,遣使于晉國,以寡人有疾為由,不參與平丘之會。同時,遣使于臨淄,告訴齊侯,我吳國當與齊國共進退,請齊侯勿憂!」
「大王英明!」
吳國在口頭上的支持,自然就跟一針強心劑,或多或少能讓齊侯增加一些跟晉國對抗的信心。
當然,慶忌也不願意去招惹晉國。
吳晉兩國距離甚遠,鞭長莫及,吳國即便是有不尊重晉國的態度,晉人也奈何不了!
一旦齊國和晉國真的爆發戰爭,慶忌最多就是發聲譴責,口頭上支持齊國。
出兵?
絕無可能!
吳國現在要做的,就是趁著中原混戰的時候,盡快發展自身,消化掉之前所佔領的城邑土地及其黎庶。
……
晉國發起平丘之會的事情,在天下列國中,也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晉人的用意何在。
小國寡民的國家,自然是牆頭草,隨風搖擺。
但,徐、蔡、鐘吾三國是吳國的死忠附庸國,在這種事情上,也不得不過問慶忌的意見。
即便是滕、薛、邾、莒、郯五國,也就是橫貫于吳齊兩國邊上的小國,也都遣使于金陵,打探口風。
徐、蔡、鐘吾、滕、薛、邾、莒、郯,這八個國家,吳國都有駐軍,而且其國內的執政大臣,也是慶忌派出去的人。
這種主從關系可是十分深厚的。
而慶忌的態度十分隱晦,基本上允許自己的附庸國參與平丘之會,尊晉國為諸侯之長。
但是,一旦晉齊兩國爆發大戰,吳國不出兵,卻也會讓自己下邊的附庸國出兵。
此時的慶忌,正在吳王宮的御花園中,繞有閑情逸致的陪著南子賞花。
南子忽然道︰「大王,臣妾昨日出宮,在布莊時遇見一婦人,甚有意思。」
「噢,莫不是那婦人相貌奇特?」
慶忌輕笑著問道。
春秋時代,民風較為開放,世人的觀念還沒有後來那麼封建。
所以,即便是作為吳王慶忌的妃子,南子都是能在閑暇之余,出宮游玩的。
當然,一定要稟告給王後季知曉,類似于「請假」。
而且在出宮的妃子身邊,也一定會有宮女、宿衛明里暗里的陪同。
此刻挽著慶忌胳膊的南子,卻是搖搖頭,一臉恬靜的神色,笑道︰「非也。」
「大王,臣妾感興趣者,非是那婦人之相貌,而是其身世背景。」
慶忌聞言,一時間也來了興致。
「區區一介婦人,能有何身世背景?」
「大王有所不知,那是一個落難的國夫人哩!」
國夫人?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夫人」這種頭餃,可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秦漢以後,夫人、公子這樣的頭餃基本上已經爛大街,區區的富商之妻兒,都能被冠以「夫人」、「公子」的名號。
只是,先秦時期只有國君的妃嬪,才能被稱之為夫人,只有國君的子孫後代,才能被稱之為公子或公孫。
「是哪國的夫人?」
「楚國。」
「當真?」
慶忌不可置信的問道︰「南子,你可莫要誆騙寡人,楚王的夫人,又怎會流落到我吳國?」
「大王,臣妾若騙你,那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哩!臣妾又怎敢?」
南子俏皮的一笑,然後湊在慶忌的耳畔,緩聲道︰「當時臣妾與那婦人在布莊偶遇,一見如故,攀談之下,這才知其名穆姬,出身于沒落的貴族之家,祖上可追朔到軒轅黃帝。」
「穆姬的丈夫,是為勝,熊勝,據說是已故的楚太子建之子。」
「若當年太子建沒有逃亡,無有孟嬴之禍,太子建繼位的話,這穆姬豈能不是楚國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