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黑部立山冬天的雪壁是絕景,不過夏天也別有一番風味。」
富山立山町的一處便利店外,立木瀧頂著初夏的陽光,瞥了一眼不遠處在冰櫃前挑挑揀揀的清原果耶後,便將目光游離在四周的風景,手中還不忘拿著筆,在取材用的記事本上寫寫畫畫。
「歡迎下次光臨。」
自動門開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立木瀧回過頭去,看到了正在走來的清原果耶。
少女扭開一瓶玻子汽水的瓶蓋,伴隨著喉嚨的來回翻滾,清爽的汽水驅散了纏繞在身的絲絲熱意,清原果耶微眯著雙眼,滿足的發出「啊」的一聲感慨。
不願在旅館中浪費難得的假期,立木瀧在早餐結束後就向女將詢問了這附近可看的景點,只是沒想到被正巧想著如何模魚的清原果耶撞見,于是便向女將自告奮勇的承擔起了導游的職責。
兩人走過低矮的獨棟民房和大片田地,終于是來到此行的終點︰黑部立山。
因為不是理想的觀景時節,僅有的一條上山干道上行人寥寥,路旁空地的幾處腳印中已經生長出翠意盎然的野草。或許是在城市里生活的太久,這種與自然親密接觸的機會還是讓立木瀧感到心情舒暢。
滿意的拍了幾張照片,又在筆記本中寫下些什麼,趁著天色還未黯淡,有些意猶未盡的立木瀧才被清原果耶領回了城市。
在市民公園里找了張陰涼的長椅坐下,清原果耶的雙腳在離著地面不足十厘米的上空漫無目的地晃悠,只是當立木瀧握著筆頭在紙上寫寫畫畫時,她的雙腳才有意無意地停下。
「這個,想看嗎?」
「誰…誰想看啊。」雙腳晃悠的幅度更加劇烈,又灌了一口玻子汽水,可她的目光卻沒有絲毫偏離。
終于,當她不自覺探著脖子,想將紙上的內容看得更清楚時,立木瀧已經將筆記本推到她的面前。
「我算是個作家,雖然目前只寫過兩本書。這些都是我用以寫作的素材。」
清原果耶猶豫了幾秒,表面的矜持還是不敵內心的好奇,將記事本撿起捧在手中,從前往後一頁頁翻著。
「謝謝…」
細微的話語被短暫吹起的熱風遮掩,立木瀧什麼也沒听到,隨意地選了個話題說道。
「果耶為什麼想當藝人呢?」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小時候在大阪被星探相中,做了兒童模特,後面就自然而然地往藝人方向發展。」
「果耶是大阪人?不是富山人嗎?」
至今的交流里沒有听出一點關西腔的口音,立木瀧還以為她就是本地人。在RB是沒有戶口本之類的身份證件,在無法出示駕照,保險的情況下,听口音往往是區分歸屬地最有效的辦法。
「我只是今年才來姑媽這幫忙的,明年一個人要去東京讀書,家里先讓我在姑媽這體驗在外獨立的感覺。不過在學校也是住宿罷了」
這麼小一個人到東京可以嗎?想法剛一浮現的瞬間,另一個同樣幼小的身影在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也不知黑莓糖現在能否適應東京的生活。
將這份擔憂暫時擱至腦後,先專注于眼前。
只是清原果耶的目光早已被筆記本上面的內容吸引住了,後續的話題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接兩句話。
將自己完全藏在紙頁後,只有在陽光強盛幾分的時候,才會暫停翻閱的視線,喝上幾口降溫的汽水。
注意到瓶子里的汽水見底,立木瀧看了眼時間,順勢說道︰「下次再給你看吧,就先到這里好了。」
清原果耶稍稍鼓了下臉,失望之情在臉上短暫浮現,但還是默默把筆記本合上,還了回來。
「下一站我們去哪?」
「本來想帶你去舊校舍的後山看看的,不過那里最近被征用封閉了,接下來應該是去富山博物館。」
「封閉了?是拆遷嗎?」
「不是,好像是細田守導演的新作在那里取景拍攝。」清原果耶歪著腦袋有些不確定,不過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顯然並不放在心上。
倒是立木瀧對此產生了濃厚興趣。得益于先前參與制作《她與她的貓》,他對于動畫電影的劇本研究也是狠下了一番工夫,其中在選擇參考對象時,就曾將今敏,細田守的劇本作為參考範本。
並且越是研究,就越是能發現他們對于故事節奏與表現力的掌握十分純熟,不光是《她和她的貓》,立木瀧甚至將學習到的技巧也反饋到他的新書。
「能去舊校舍看看嗎?」
不知道能不能和細田守導演當面聊聊,立木瀧心中抱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期望。
「可以…是可以,不過也只能在外圍看看。」
清原果耶遲疑地點了點頭後,兩人穿過幾條清冷的街道。道路的盡頭,剛剛還晴朗的天空被鉛灰色的雲霧籠罩,陰沉的天色似乎也揭示了此行的結果。
沿著外圍走上一圈,也沒遇到一個行人,大門也被鐵鏈緊緊鎖上,門後的建築在這片陰霾天空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蕭索。
察覺到期望破滅的立木瀧有些沮喪,失落的情緒勾起了身體奔波一天的疲憊,終于在餓意徹底膨脹開佔領整個月復部前,他找到了家依舊營業的拉面店。
「果耶,你要吃拉面嗎?」
面湯的香氣穿過門簾飄蕩在空氣中,同樣走了一天的清原果耶哪受到了這種誘惑。鼻尖只是輕輕抽動,就已迫不及待的點了點頭。
隨著門簾掀起,一瞬間投來幾道好奇的目光,在看清來人後又各自散去,感受著店內的溫暖,立木瀧打量著這家小小店面。
廚房與櫃台合為一體,圍著圈木制的高腳凳,看凳子的數量大概能夠坐七八個人,除此之外只有兩三張僅供兩人使用的矮桌擺在店內空余的位置。
店內已經坐了六個人,只是最年輕的看起來也有個四十歲了,其中有幾位像是老主顧,正在和店主閑聊著。
將四處打量的目光收起,轉而望向櫃台前已經被油污沾染而有些泛黃的價目表,須發花白的店主似乎沒注意到新入店的客人,只和面前的老人聊得起勁。
「你今天也要搬走了呀」
「嗯,孫子說是接我到名古屋。」
「名古屋,大城市啊。」,店主感慨的聲音里透著十足的中氣。
「大城市也沒有小地方好,都這麼多年了,唉。」
「孫子照顧你不也挺好的,嘆什麼氣啊,等你們都離開了,我就把這家店關了去東京。」,將頭巾解下擦了把汗後,店主背過身繼續照顧著沸騰的面湯。
看了十年的動作即將成為最後一幕的絕景。
「這里也要沒了啊。」老人舀了一勺已經涼掉的湯汁,咂了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