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在書山頂峰上響起。
但這一刻,所有稷下學宮的人都清楚的听到了這個聲音。
「學生江魚兒,請見夫子!」
「請見夫子!」
柳弘毅、唐解之、李澤廣興奮不已。
梁婉兒、蔡文姬則是目露傾慕。
……
書山之間。
洛玉、格格巫、蒙嘯、孔西來……盡皆仰頭。
……
書山之底。
白魅半昏半醒的睜開眼楮。
「他真的登上了書山之頂……老子這一跳,值了!」
……
觀景台上。
三儒的目光望向書山上的那道白河。
「三百年了啊!終于又有人登上這書山之巔了!」
「是啊,夫子恐怕都未曾想到吧?」
……
眾人的目光,都在山頂。
並沒有人注意到,在第七層的百花陣中,還站著一個孤傲的身影。
他的名字叫姜晨水!
……
書山之頂。
江朝歌在施下儒禮後,緩緩的抬起了頭。
等他再看空空如也的山頂時,一個穿著灰白儒衫的老人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地上。
老人皮膚紅潤,頭發和胡子盡皆花白,長長的眉毛和胡須,讓他看起來有著一種超凡的仙家氣息。
在老人的面前,擺著一張方形的茶桌。
桌上已經泡好了熱茶。
「坐吧,這茶是你泡的,我倒是先品了。」夫子開口,語氣中充滿了平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慈愛的老人。
「我並無茶葉,這茶乃是夫子所泡。」江朝歌向前走出兩步,坐在地上。
「不然。」夫子搖了搖頭︰「我只是依著你的動作來泡的茶,所以,這茶還得算是你泡下的。」
「原來如此。」江朝歌不再爭辯。
他坐在了桌前。
拿起了面前的茶杯,小小的飲了一口,讓茶水在舌間回蕩,接著,長呼出一口氣︰「我泡的茶,果然不錯。」
夫子就看了他一眼,緩緩道︰「那是因為我的茶葉足夠好。」
一個又慈愛,又計較細節的夫子?江朝歌心里想著的時候,臉上卻露出謙和的笑容︰「學生請夫子,出題。」
「嗯,听說你在來稷下學宮之前,曾見過太後?」夫子又自顧自的飲了一口。
江朝歌點了點頭,他猜得沒有錯,太後果然見過夫子︰「是的,在如意坊的時候,學生和太後見過一面。」
「太後並不願意你入稷下學宮。」夫子又說道。
「學生知道。」
「那你為何還要來?」夫子再問。
江朝歌看向夫子,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問題。
儒家修的是個人氣運,按照常理,在通過科舉之後,必然要入朝為宮,得罪太後……並不明智。
心里略一思索,他回道︰「因為,三百年前,始皇帝集百家于稷下,我想來看看。」
「看什麼?」
「看三百年前的壯景,看稷下學宮珍藏的古藉。」
「嗯,還有呢?」夫子的眼楮緊緊的盯著江朝歌,仿佛要看透人心︰「你就只是想來看看典藉嗎?」
江朝歌這次沒有多想,直接作答︰「稷下學宮有上千年的聲譽,學生除了想看典藉,還想借稷下學宮之名,成就四境大學士的名望。」
「呵呵,你倒是坦誠!」夫子點了點頭︰「如今你已經入了四境,又登上了書山之頂,今日之事很快便會傳遍天下,你的名望必然會更高,距離入五境之期已經不會太遠了,接下來,你又要做什麼呢?」
接下來,要做什麼?
江朝歌在登上書山之前,還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修仙算是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嗎?
肯定算。
但如果直接回答‘修仙’肯定是不對的,因為,仙路並不在他的眼前,至少,暫時他還成不仙。
于是,江朝歌想了想後,回答道︰「我想開一個書局。」
「書局?」
這個答案,顯然是夫子沒有想到的,即使,他是夫子!
所以,沉默了好一會兒,夫子才問道︰「你的《治河論》我看過,如今你登上書山,入了四境畫師!正是鼎盛之時,若是你能借《治河論》進入朝堂,必能有一番作為,成就更高的個人名望。」
這意思很明顯,你應該進入工部,以治河為名,大撈聲望才對!
江朝歌就回道︰「開書局,並不影響我做其它的事情,我可以讓其它人幫忙管理,而且,我已經有了很好的人選。」
夫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話雖如此,可你為何非要開書局?這書局……不過是商賈小道而已。」
江朝歌這次沒有再順著夫子的意思回答,而是直接否定道︰「學生並不覺得書局是商賈小道,我認為書局非旦不是小道,反而是真正的大道。」
「噢?書局是大道?你且說來听听。」
「好。」
江朝歌點了點頭,開始說道︰「大秦有上千萬的子民,可是,有才華的人又有多少呢?其實並沒有多少,實屬萬分之一。
原因自然是因為有機會讀書的人,並不多。
世人常說,愚民不可開化,但實際上卻是因為平民們沒有讀過書,不懂得道理!
三百年前,始皇帝集百家于稷下,一時間,引天下學子敬仰,大家紛紛來到稷下學宮,這才有了百家盛世而鳴。
可這個盛世,受益者終歸有限。
如今,稷下學宮依舊立于咸陽,可百家盛世卻不在,吾之意,此並非稷下之錯,亦不是百家之責。
吾借法家之言論曰︰此為人治,而非法治!
所謂人治,便是因人而盛,始皇帝雄心壯志,這才掀起了百家盛世,可當始皇帝飛升之後,人治就已經不在了。
吾欲行‘法治’,開設書局,集百家學術歸于一處,並授于世人。
吾並非想成天下之師,只是想借書局為引,將百家學術中的道理散布于世,讓天之人,皆有書可讀,皆有理可明。
即使有一天,吾不在人世,只要書局猶在,天下學術便不會消散,亦不會遺失,因為,道理已在人心!
書局的作為,並不在于商賈,而在于給了世人讀書的途徑,所以,學生覺得書局並非小道,乃是向世人傳播文化的大道。
夫子以為呢?」
江朝歌說到這里,目光也認真的看向夫子。
而眼前的夫子卻突然一下愣住。
這位仙人之下的第一人,站立在大秦武力值巔峰的人,此刻,就這樣愣在了原地。
連茶杯中的茶已經涼了都未有注意。
于是,江朝歌只能再問︰「夫子,你覺得如何?」
夫子的手微微一顫,終于回過神來。
口里不斷的發出低語。
「讓天之人,皆有書可讀,皆有理可明……只要書局猶在,天下學術便不會消散,亦不會遺失,因為,道理已在人心!」
「好,好一句讓天下人,皆有書可讀,皆有理可明!」這一刻,夫子的臉上突然多了一抹紅潤。
江朝歌就笑了起來,果然,學術就要靠‘辯’。
他說的這些道理,其實,抄的就是‘天下人人如龍’,只是換了一種表達方式而已。
這是大願景!
即使是夫子,也不可能在願景上和他爭辯。
……
過了片刻。
夫子的表情終于重新歸于平靜︰「江解元有此般願景,實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要實現這個願景,卻是太難了。」
「是啊,很難!」江朝歌點了點頭︰「諸子百家都將自家的學術視為傳承與珍寶,斷然不會輕易傳授眾人。」
「你既然知道,這書局還開嗎?」
「開的。」江朝歌點了點頭︰「待我出了稷下學宮,便要拜訪天下諸門,以一己之力,說服百家將學術示于天下!」
「你要登百家之門庭,說服他們獻法于天下?!」夫子再次愣了一下。
「是的,夫子願意支持我嗎?」江朝歌認真的點了點頭。
「噢?你想我如何支持你?」
「比如︰先讓我進稷下學宮的‘藏書樓’,將藏書樓中的典藉全部抄錄一份?」江朝歌笑著道。
「你要抄藏書樓中的典藉?」夫子是真沒有見過,還有人能如此光明正大的提出這樣的要求。
「對啊,白手登門,百家門庭怕是要把我打出來?但如果我有稷下學宮的典藉,那就不一樣了,我可以和他們交換。」
「……」夫子。
好家伙!
用我稷下學宮的典藉,和其它門庭交換?!
「夫子?」
「咳咳,讓我想想。」
「好的,那我現在算是過了夫子的考核了嗎?」江朝歌眨了眨眼楮。
「這……」
夫子很想說一句,你這欲要偷書的賊子,老夫我豈能讓你過?可是,這話他顯然是說不出口的。
他又想著,要不要再出個題目來難為一下江魚兒。
可是,听完江魚兒的一番言論後,他實在是找不到什麼題目來問。
問仁義?
問禮儀?
問中庸?
在江魚兒許下的願景面前,這些還有意義嗎?
夫子沉默了片刻,終于嘆出一口氣︰「你泡的茶,確實不錯……既然你請我喝了茶,便算你過了吧。」
江朝歌就立即恭敬的起身,向夫子行禮︰「學生,見過老師!以後,學生定然早晚向老師請教!」
「……」夫子的眼楮就瞪大了。
這是要讓他親自教了?
他可還沒有說要收江魚兒為學生的!
但轉念一想……
夫子終究還是釋然了,點了點頭︰「好。」
說完。
夫子從茶桌前站了起來,目光看向下方的白霧︰「小魚兒,你可知三百多年前,稷下學宮為何遷入咸陽?」
小魚兒?這稱呼……總是莫名的熟悉!
江朝歌也並沒有在意,回答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始皇帝應該和稷下學宮達成了協議,他尊稷下為國宮,而稷下學宮則為他守護這咸陽城!」
「呵,你倒是聰明,不過,你只猜中了一半。」夫子笑了笑。
「一半?」
「你看這山頂的白霧,有何異常?」
「明明山頂是白霧,卻能看到咸陽城的一切,這白霧恐非真正的白霧。」
「嗯,這白霧是大秦的‘國運’!」
「這白霧是大秦的國運?!」
「當然,並不是真正的國運,它只是大秦國運的‘影子’,白霧濃則國運盛,白霧淡則國運衰。」夫子解釋道。
「原來如此。」江朝歌明白了。
始皇帝和稷下學宮的協議,並不是讓稷下學宮守衛咸陽,而是讓稷下學宮,幫他看守大秦的國運。
雖然,這白霧並不是真正的國運,但卻是大秦國運的一個‘投影’,可以觀察到大秦國運的盛衰。
剛準備再問一些關于三百年前始皇飛升的事情……
夫子突然看向了白霧下方︰「看來,今日不止小魚兒一個人上這山頂了!」
不止我一個人上來?難道……姜晨水也要上來了?
江朝歌同樣看向下方。
就看到一道白光如驚鴻般飛了上來。
那是一把劍!
原本背負在姜晨水身上的劍!
……
觀景台上。
三位大儒的目光都被那道劍光所驚。
因為,那把劍竟然從第七層向上,一路飛到了書山之巔,更是直接破開了那道代表著國運的雲霧白河。
「那是什麼劍?」顧妙筆本能的說道。
「不知道,但我想……夫子應該知道。」林曲平搖了搖頭。
方孝經眼楮眯了起來︰「想要登上書山之巔,唯有得到夫子的應允,可夫子顯然不會應允一把劍飛上去的。」
「你的意思是?」顧妙笑抓到了關鍵點。
「那把劍……恐怕蘊含國運!」
「一把蘊含國運的劍?」
「……」
……
書山之間。
洛玉也看到了那把飛上山頂的劍。
一把劍,飛上了山頂?
可是,姜晨水卻還沒有登上去?
這是何意?
她看向格格巫和蒙嘯,因為,從這兩人的表情中,她隱隱覺得兩人應該知道一些什麼。
「格格巫,這是怎麼回事?」
格格巫並沒有馬上回答洛玉的問題,而是看向蒙嘯︰「你輸了,姜晨水並沒有登上山頂,他只是丟上去一把劍!」
「劍上去了,人早晚會上去的。」蒙嘯回道︰「輸的人是你!」
「你到底知道什麼?」格格巫又問。
「我只知道,姜晨水身上的那把劍,不凡。」蒙嘯說完,又看向格格巫︰「你又知道什麼?大國師讓你過來,不可能真的是來看熱鬧的吧?」
格格巫不回答,只是再問道︰「我很奇怪,我的老師通五行,曉陰陽,即使知道一些也是正常,但你是兵家……你為何會知道姜晨水的劍有問題?是誰告訴你的?」
「交換吧,你告訴我,你來此的目的,我便告訴你,是何人告訴我,那把劍有問題。」蒙嘯回道。
「好,你先說!」格格巫不上當。
「行,是狄公,夜偵司的狄公告訴我的。」蒙嘯說道。
「狄公!」格格巫綠豆般的小眼楮一下瞪圓了,接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夜偵司負責鎮壓妖邪,監察百官,狄公足夠多謀……知道倒是正常,可是,狄公為何會讓你來?而不是讓巡夜人過來呢?」
「這里是稷下學宮,有夫子在此,你覺得狄公會讓巡夜人進來嗎?」蒙嘯如同傻子一樣看向格格巫。
「倒也是。」格格巫有些恍然。
「現在輪到你了,告訴我你來稷下學宮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笑死,你都說完了,我干嘛還要告訴你?」格格巫說著,就準備往山下跑,絲毫不帶猶豫的。
不過,他並沒有跑得了。
因為,蒙嘯似乎早就算到了這一點,直接就提前攔住了他。
「格格巫,別磨蹭了,此事關系重大,狄公讓我來此可不僅是觀戰,還有其它的事情要做,你若是做的事情和我一樣,我們可以合作!」
「真的?你發誓!你來這里真的是听了狄公之令,而不是听你爹的命令?」格格巫還是很謹慎的。
「好,我發誓!」蒙嘯馬上舉起三個手指頭。
「行,我相信你,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格格巫說完,接著道︰「我老師說道門今日過來,很可能是來取一些東西的。」
「取東西?取什麼東西?」
「具體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不過,你應該知道一點,在稷下學宮剛剛成立之初,其實是以道家為尊,包括儒家孔聖在早期也是拜于老子門下,可如今三百多年過去,稷下學宮中卻再無道家。」
格格說到這里,又接著說道︰「道門的人在幾日前,齊聚京城,玄門七子來了有五子,老師進行了推算,並算到今日有危局,于是我老師讓我來此。」
「來此作甚?」蒙嘯再問。
「廢話,我還能干嘛?我又打不過姜晨水,我也打不過玄門七子,我特麼當然是過來傳信的啦!!!」
「……」蒙嘯愣了一下。
莫名的,有點道理啊!
于是,格格巫恨恨的問道︰「你呢?你也是來傳信的?」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嗎?」蒙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我是兵家,你懂什麼叫兵家嗎?」
「不懂,你說說看?」
「兵家是建立在陣法上的啊,你不懂?」
「噢,你這樣說……我好像懂了一點,意思你是來布陣的?」
「算是吧,現在看來,你我的目的雖然不完全一樣,但目標是一致的,給你個機會,讓你幫我一下。」
「什麼?」
「你陰陽家不是寶物多嗎?幫我一下!」
(後面的劇情因為涉及到主線的大故事,所以,需要一點時間整理,今天欠的一章,明後天會抽時間補上!)。零點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