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後姬昌喊喬坤一同勞作,處理小院內的菜地。
菜地縱橫幾丈,里面種的菜,依稀是白菜、蔥、韭菜之類。
姬昌要為喬坤澆水、施肥、除草。
這些活計喬坤以前都見過,也做過一些,自然似模似樣。
打理完院內,姬昌又喊他去外面田地忙活。
姬昌在院外也有兩塊地,離住所頗有些遠。
一路上卻見一些郁郁蔥蔥的田地,各不相同,所種的也都是些稷、黍、麥、菽之類,此外還夾雜著木棉。
路上一些農夫,見得姬昌都來打招呼,姬昌也向眾人介紹喬坤。
「他們都是罪民。」姬昌邊走邊對喬坤解釋,「整個羑里田都太薄,而他們力又不夠,即便有孩子幫忙,也總是吃不夠。我年老力衰,便把我的田分給他們一些,只收取少部分的糧食。」
你這是地主,剝削貧下中農。當然這話喬坤只敢在心里想,卻不說出來。而且他知道,姬昌這樣已經很厚道了。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姬昌自耕的土地,這兩塊地並不大,加一起也就一畝左右,一塊種的是菽,另一塊種的是麥。
喬坤雖然受創,但體力還是遠超常人,一人便抵得上常人數十,很快便侍弄田地完畢。
而後姬昌又帶他去其他地方,讓他幫忙其他人,喬坤也都做了,並無半分不願。
如此到了中午,他幫助了七八家,姬昌才喊他回家。
此時紫雲正在院中,抱著玉石琵琶彈奏曲子,曲中有殺伐之意。
她見二人回來,略微點頭示意,繼續彈奏。
姬昌笑著搖頭,也不計較,只帶喬坤進入正屋。
正屋並不太大,中央擺著一張琴,長約五尺二寸左右。
那琴做工頗為粗糙,琴面之上的木頭紋里都清晰可見,音柱十分普通,甚至有點難看,但位置高度卻端正,琴面一塵不染,又上了油,顯然有好好保養。
但這琴與喬坤以前所知的七弦琴不同,只有五根琴弦。
對于學琴,喬坤其實頗為抗拒,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沒有音樂天賦,學那東西純粹是耽誤時間。
只是姬昌一再堅持,喬坤便知道學琴也是化解「五帝龍拳」拳勁重要一環,只得答應下來。
姬昌對喬坤道︰「瑤琴由伏羲而作,長七尺二寸,以純絲做弦,刻桐木為琴,喚作‘上古遺音’。至虞舜改為五弦,長有八尺六寸,後我又遵循伏羲舊制,更改尺寸為五尺二寸,其音更柔和,其韻更渾厚。」
喬坤點頭,果然課程都是從歷史開始講起。
「樂律有十二律,是為黃鐘、大呂、太簇、夾鐘、姑洗、中呂、蕤賓、林鐘、夷則、南呂、無射、應鐘。此是當年軒轅黃帝聞鳳凰之鳴而制。」
「天有五星,地有五行,聲有五音,琴有五弦,瑤琴五弦正對宮、商、角、微、羽五音。」
姬昌說著,見喬坤神思有些不屬,便問道︰「你可有疑問?」
喬坤搖頭,這只是講歷史和基礎知識,能有什麼疑問?當下便重復一遍,並無錯處。
「好。」姬昌點頭,先將琴的擺放,高度,坐姿,手及肘的基本姿勢教了,又將基本技法,諸如挑勾厲抹拂等盡數傳授。
待喬坤掌握,姬昌試著教了一首極短的曲子,喚作《關雎》。
其詞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姬昌的聲音渾厚中帶著些沙啞,很有磁性,配合著琴聲,竟有纏綿之意,忐忑之情,比少年郎高了層境界。
喬坤听著姬昌將一首《關雎》彈出,心里忍不住吐槽,這不是《詩經》上的第一首詩嗎?怎麼現在便有了嗎?
姬昌對他道︰「此乃我西岐百姓所唱之歌,數十年前我曾听到過。現以之為曲,教授與你。」
眼看著姬昌已經起身讓出座位,喬坤也只好坐下,回想姬昌所言各種要點,將身形手肘等處調整。
然後他試著演奏,結果竟然演奏出來,指法生疏,但音居然無有不準。
只是曲中忐忑纏綿之意卻半點也無,反倒有一股死纏爛打,堅韌不拔的氣勢。
我居然能彈下來?喬坤忍不住驚奇。思索一會,又覺得神魔白骨的功勞,指不定什麼神魔,加強了他在音樂上的天賦。
姬昌听著喬坤彈琴,似乎並不是很滿意,但也沒有再糾正,只是道︰「你在感情上感觸不深,沒有輾轉反側之情,不如試一下《七月》。」
說罷,便將一首曲子彈出,只彈數聲,便有悲苦之意,此後居然愈來愈濃,縱然偶有歡樂,也藏不住淒涼艱辛。
《七月》曲子甚長,詞也有七八段,至最後「朋酒斯饗,曰殺羔羊。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一段而止。
這曲子描繪了當時人們春耕、秋收、冬藏、采桑、染績、縫衣、狩獵、建房、釀酒、勞役、宴饗的種種。
姬昌對其感情把握也深,故而將其中歡喜悲苦表現得淋灕盡致。
喬坤現在有了些音樂天賦,一時之間感受也不淺。
這曲子終究太長,喬坤只坐在位置上,思索每個音與指法,一時並不能將之演奏出來。
猶豫間,卻有珠玉般的琵琶聲響起,听樂調正是這首《七月》,顯然是外面的琵琶精用琵琶音引領他。
只是紫雲所彈曲子卻是淒苦艱辛之意全無,只有堂皇大氣,充滿金戈鐵馬殺伐之意。
喬坤有如身臨其境,直面千軍萬馬之感。
他心說,這琵琶精應該去彈《十面埋伏》的。
雖然這麼想,他卻是撫琴與之相合,將這首《七月》彈奏出來。
他也是認識生活之艱辛的,琴聲之意與姬昌相類,若說有什麼不同,是他的琴音帶著些對生命的熱愛,還有緣于生命本身的執著。
姬昌似乎很滿意,沒有再換曲子。而是指點起喬坤平心靜氣,調節心、意、氣的功夫。
喬坤自小便修行觀想法門,平心靜氣之法對他並不難。
只是要做到「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便有些麻煩。
因為這氣卻非是真氣,也非是法力,而是一種非常籠統的,不斷流動的生命能量,一時難以琢磨。
喬坤也反應過來,琴音琴曲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反是這個平心靜氣,調節心意氣的法門。
難道這法門其實是某種功法的基礎不成?
他既有定見,當下更用心體會。
過得會,體會完畢。姬昌已然不在,相反那玉石琵琶精在他身旁。
想起剛才合奏,喬坤居然還有些懷念,畢竟合奏的聲音及意境層次感遠超獨奏。
原曲有些淒苦艱辛,卻被他們演奏成金戈鐵馬,自強不息,雖然沒有將原來的意境表達,卻也別有意思。
想到此處,喬坤忍不住對紫雲有親近之意,便問她︰「你是大妖境界,為何在此,你和西伯侯又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