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道人神情自若,「道友應該知道,若龍族不以神仙之法成就金仙,便不受龍族庇護。何況如今天地大劫,天心未定,此時成就金仙,龍神都庇護不得。」
喬坤卻不理會這番言語,只說︰「放了她。」
羽翼仙早已經忍不住,「不過是龍族血脈而已,真當我沒有吃過嗎?」他未變化形象,而是使用原形發聲,聲音粗壯渾厚,帶起一陣狂風,卷得四周海水洶涌,海浪翻騰。
喬坤輕蔑一笑,所謂大鵬每日吃五百龍的傳說,不過只是牽強附會而已。
那些龍不過是得了龍氣的一種毒蛇,再高級一點也只是吞服敖姓真龍尿液的魚鱉,勉強說龍,卻離真龍相差甚遠。
至于真龍與大鵬鳥相斗,勝負如何卻未可知,可能真龍的贏面更大。畢竟大鵬的母族鳳凰也不過與真龍相當。
「放開她。」喬坤又重復一遍,望向羽翼仙,眼中滿是冰冷。
他現在要找到接引道人復活夏花,如今憑借玲瓏心的感應他卻只能找到羽翼仙,看羽翼仙已經很礙眼了。
何況羽翼仙不是什麼正經修士,也曾吞食過不少人族,只不過當時燃燈道人收為弟子,躲了報應而已。
若那羽翼仙再不識好歹,喬坤不介意出手,全了他的劫數。
羽翼仙卻恍若未覺,對喬坤的眼神一點都不在意,「我要是不放呢?」言語間還有幾分挑釁。
下一瞬間一道龍形劍氣閃過,有如雷霆,將金翅大鵬鳥斬成兩半。
喬坤以神魔劍骨、天龍經脈、天龍真形之氣同時催動登龍劍,本就威力無比,再配合太古天龍的修為境界,加持無物不斬的特性,斬殺羽翼仙不過一劍而已。
燃燈道人早察覺危險,沒有硬抗,直接逃跑,將羽翼仙賣了個干淨。
金翅大鵬鳥還未從天上掉落下來,喬坤便已然化虹,接住敖听心以及金翅大鵬鳥的軀體。
天上血雨降下,卻被喬坤全部收住,一滴都沒有落入海水中。
「當著我的面承認吃過龍族血脈,自然該死。」說話間喬坤催動火焰,將羽翼仙的心髒不斷灼燒,看看能不能再燒一顆如意珠出來。
封神光芒落下,卷著羽翼仙的真靈飛走了。
燃燈道人臉色非常難看,「你不是神仙之法成就的金仙!」神仙之法成就金仙,要謹言慎行,切合天心,絕不會一言不合就下殺手。
「我不是。」非要說的話,喬坤應該是人仙之法成就的金仙。神仙之法,秉天地之正,行事最受約束。而人仙之法,證天地之威,最為殺伐果決,勇 霸道,是所有金仙中戰力最高的一種。
喬坤一邊祭煉琉璃心,一邊催動登龍劍,龍形劍氣時隱時現,大有一言不合就與燃燈道人的架勢。
這劍有特殊法門加持,近乎無物不斬,斬羽翼仙可以,也可以斬燃燈。
燃燈道人沉默一會道︰「我的道場在靈鷲山元覺洞,今日相見道友,甚為有緣,若有機緣,道友于我元覺洞中小坐,你我論道一番如何?」
這是已經放棄找喬坤麻煩了。
能屈能伸,而且不怕落了面皮,真的好厲害。喬坤暗自感慨,越發覺得燃燈道人難纏。
他也不想和燃燈道人起沖突,自然借坡下驢,「道友誠意邀請,我本不該推月兌,實在是還有要事,不得月兌身。若有機會,定然拜訪。」
登龍劍雖然威力巨大,但燃燈跑得也很快,喬坤未必便能輕易取勝。若是拖延個一年半載,他永遠忘掉夏花,那才叫因小失大。
「好。」燃燈道人應下,也不多言,催動遁光離去。
喬坤這才放出敖听心。
敖听心此時沒了壓制,
自然化形變成原來活潑可愛少女的形象,皮膚雪白,睫毛縴長,明眸皓齒。她似乎又長大了一些,身材也有些窈窕。
「喬哥哥,謝謝你救了我。」敖听心看著喬坤繼續祭煉大鵬的琉璃心,輕輕來到他的身旁道謝,言語神態對喬坤很是親近。
「你知道是我?」喬坤已經關閉「洞神天帝元變經」的感應,形貌也變了,敖听心也能知道是他嗎?
「我就是知道。你竟然有龍族血脈,瞞得我好苦。」敖听心言語雖然埋怨,但是語氣中卻有寸寸柔情,「喬哥哥你是來專門救我的嗎?」
「不是,順便而已。」喬坤卻無意多交流,「四公主,你快回家吧,我還有要事,不能送你。」
敖听心听到「回家」面色暗然,「我以地仙之法成就金仙,如今是四海龍族的異類,不受龍族保護,哪里還能回家呢?」
說話間她拉住喬坤胳膊,「喬哥哥,我以後跟著你好不好?」聲音非常甜軟,還有些懇求。
「不好。」喬坤斷然拒絕,抽出自己胳膊,繼續灼燒琉璃心,他又望向敖听心,「四公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你會落到燃燈道人手中?又怎麼不能回家?」
「沒什麼。」敖听心有些慌亂,「就是我以地仙之法成就金仙,然後不知為何燃燈道人就過來,搶走你給我的那顆「定海珠」。對了,我的「定海珠」被搶走了,你有沒有幫我搶回來?」
定海珠?燃燈道人對定海珠好生執著。喬坤隨口應著,「我沒有搶回來,定海珠不重要,你沒事就好。」
敖听心低下頭,面上有失落,不過她很快調整過來,「我父王、母後都不再管我了。我現在只有孤單一龍,喬哥哥,你讓我跟著你吧?」她的眼楮異常明亮,還有一種希冀的光芒。
喬坤又思索龍族、敖听心的關系。
龍王、龍後對敖听心的寵溺是有目共睹,如今燃燈道人帶走敖听心,也沒有龍阻止,只怕是真的不能管。
因為敖听心不以神仙之法成就金仙,所以不受龍族庇佑嗎?
黃龍真人也不是以神仙之法成就金仙,但他師父是元始天尊,誰又能得罪他呢?可敖听心失去了龍族庇護,真的是任人宰割。
而且黃龍真人是闡教中人,死後能夠封神,敖听心則未必。
他又瞥向敖听心,這公主真不知道龍族必須要以神仙之法成就金仙嗎?只怕未必,她可能是有她的考量。
敖听心撒嬌道︰「喬哥哥,讓我跟著你吧?難道你也不打算管我了嗎?」
「跟著我更危險。」還沒有成就金仙就面對「絕仙劍」,成就金仙之後就要直面聖人接引道人,這世上比他會作死的只怕不多了。跟著他確實更危險。
喬坤面色凝重,「四公主,我真的有要事要做。等我忙完,再去龍宮找你,好嗎?」
敖听心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是懂事,「我真的沒辦法回龍宮了,我便在此處等你,你忙完了再回來找我,好嗎?父王、母後不理我,四海龍族都不管我了,我現在真的只有你了。」她的姿態放的很低。
「此處只怕不夠安全。」喬坤不由皺眉,一條不受四海龍族庇佑,不能回龍宮的龍,確實很危險。此時他已經將大鵬琉璃心燒成一顆混元的珠子,正是如意珠,他把這顆如意珠交給敖听心,「公主,這顆如意珠交給你,幫你提升實力。」
「謝謝喬哥哥。」敖听心喜滋滋接過如意珠煉化,也不客氣。很快她的氣息又增長一截。
或許因為羽翼仙是非自然性死亡,所以這如意珠的效果並沒有像喬坤這般特別明顯。不過看敖听心神色,她已經很滿意。
喬坤又將「登龍劍」遞給敖听心,「四公主,這柄劍也交給你吧。」如今喬坤成就金仙,「真幻之法」更有精進,再配合內天地,各種寶物信手拈來,倒也未必便需要「登龍劍」。
但這一次敖听心卻沒有接,「喬哥哥你還有要事,定然更需要這靈寶。我有辦法等到你回來,你快去忙吧。」說完化作流光鑽入大海之中。
既然如此,喬坤便繼續催動玲瓏心的感應,同時不斷參悟「大乘同性經」。
過得許久,他終于明白接引道人在何處,原來他不在西方,不在東方,不在虛空,不在現世,不在此岸,不在彼岸。
喬坤催動太古天龍全部法力,運轉「登龍劍」,借由太古天龍在時空上的天賦神通,在空中劃出巨大的圈子,身體化作流光進入其中。
果然天地變化,他到了一處樹林中,此處到處都是金、銀、琉璃、珊瑚、琥珀、硨磲、瑪瑙之物,乃是西方教的七寶林。
若不靠太古天龍在時空上的天賦神通,便得靠帝江法相或者遮天旗,才能來到此處。
七寶林旁有一小水池,其中孕育八德,乃是八德池。
池旁有一位身著棕色長袍的道者,那道者赤足,滿面悲苦之色。
此是西方教接引道人,身上有無量「慈悲喜舍」。
但這也不是真身,只是應身,接引道人看著喬坤,悲苦之色愈濃,「你不該來,也不該你來。」
恍忽間喬坤有一種感應,這世間一切都是苦難,只有跟著那道人才能超月兌。違逆這道人的意思是一件罪惡的事。
在識海中「唯我」道心激發,「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意境發出,諸多道心同時發動,帝心震蕩不已,喬坤恢復心神,上前恭敬行禮,「我以為大德不避因緣,不畏因果。」
「不昧因果罷了。」接引道人露出苦笑,「我遵從運轉世間的一切業,逃避也是業的一部分。既然你來了,我便坦然接受,念一段經給你吧。」
這是接引道人親自念的經文,是莫大的機緣,但喬坤卻沒有興趣,「我此來求大德幫我救一個人。」不是來听經文的。
接引道人自然知道喬坤來此為何,「我救不了,我沒有和她的因緣。只有你有這種因緣能救她。」
「那要怎麼救呢?」喬坤知道接引道人的救不了,是因為他只是應身,因緣而化,應緣而生。但是接引道人有自己的修行,不會拒絕因緣。
「得我授記,無余涅槃,接引靈性,回駕慈航。」
只十幾個字便讓喬坤明白要如何救夏花,西方教認為「緣起性空」,在空性中,在清淨彼岸中有世間一切的倒影痕跡。只要喬坤將此身所有舍棄,進入無余涅槃,沉入一切的「空性」中,便有可能找到夏花在空性中的痕跡。
然後他再從清淨彼岸中出離,返回現世,就能夠完成救夏花的第一步。
但是這做不到,或者說基本做不到。
從現世的此岸到空的彼岸,之間有無限遠,便連塵世這個大的苦海都不能與之相比。
以如今喬坤的修為法力,將所有法力、色身都化作動力,也未必能從此世到達那清淨涅槃彼岸。
更不要說還要做到「無余」,「無余」便是沒有余數,連自己都不在,他又如何還能想到找夏花的靈性呢?
而且無余之後,他更無力回駕慈航,返回此岸。
接引道人又道︰「或者求證如來,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
如來。听到接引道人的話,喬坤對于由「空性」中感悟一下子清晰起來。只要他能證得如來,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亦在此岸,亦在彼岸,亦在中流,就能救夏花。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的感應又起,原來一切早有因由。
喬坤大概明白接引道人所謂「你不該來,也不該你來」的意思。「大德,我只是喬坤,而非是喬達摩。」
他是喬坤,就不可能是「如來」。喬坤只是死在化血陣中的小人物而已,如來應該是「多寶」,或者是喬達摩。
接引道人卻輕輕搖頭,「所謂喬坤,既非喬坤,是名喬坤。所謂喬達摩,既非喬達摩,是名喬達摩。」
喬坤瞬間感悟到接引道人的意思,達摩意為「覺法」。他雙手合十,「既如此,還請大德教誨。」
莫名其妙走上這條路,事已至此,他不想知道為何是他證「如來」境界。
因為這是他改變不了的事情,這定然是諸多大能博弈的結果。
可能是羲皇早些時候落子,為的就是讓他先一步證得「如來」,取代後世的那位佛祖,早早布局下一個量劫,掌握主動。
或許羲皇當日讓他救比干,也是為了這一天他相借「七竅玲瓏心」的時候少一些因果。
鑒于大環境如此,
也可能是在原本的宿命中,他就是那個「如來」。只是有人提早做了布局,改變了他的宿命,讓他與原來的宿命相違背,成為喬坤。平心娘娘讓他改修成無漏之軀,阻止他修行法身,就是為了避免他感悟自身的「空性」。
或許現在他走上求證「如來」的道路,是宿命的力量開始調整,讓一切歸位。
或許再更早的時候,他的宿命就被人動過手腳,或許他生來就應該修行西方教功法,參悟「空性」。
但這些他不願再想,也不在乎,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
他不在乎什麼偶然和必然。
他現在只想救夏花,從接引道人那得到授記,無余涅槃,或者證得「如來」。
或許一切早已經注定,就在他感悟出「天上天下,惟我獨尊」道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