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穿著無領白襯衫、深黑羊毛夾克的年輕人出現在了家具店門口,面白無須,頭發亂糟糟的,腳上的鞋子滿是泥污,像是剛從某個下水道冒出來的一樣。
一看到他,上了年紀的羅南老爺子就大發雷霆,抄起一根木棍,一下一下,敲在年輕人的胳膊上︰「你還知道回來!你還知道回來!」
「父親!別打了!別打了!」
年輕人被打的抱頭鼠竄,接連閃躲,口中不斷求饒。
「他是誰?」萊文問道。
「雷蒙‧伍德,羅南老爺子的獨生子。」
望著家具店內一追一逃的兩道身影,馬維眯起眼楮說︰「在克爾大街,羅南老爺子名聲非常不錯,經常會制作些小玩具送給周邊的孩子們,性格也比較溫和,但凡有小孩子來找他玩,他都會拿出糖果、蘇打水招待可惜,他的獨生子雷蒙,是個不學無術的主,不願意繼承家里的木匠生意,跑去跟南街的流氓們廝混。」
「什麼廝混,跟流氓們混在一起,那他不也是個流氓嘛!」
「以前,羅南老爺子曾請我去勸他兒子,希望能讓雷蒙回心轉意,沉下心來,學一門手藝,娶妻生子。」馬維說︰「不過我拒絕了。」
「拒絕了?」
「嗯,人各有志,誰也不知道現在的選擇會對將來造成什麼影響,我不喜歡干涉孩子的成長路線,同理,羅南老爺子的想法,也不一定適合雷蒙,誰說街頭流氓、乞丐就成不了大器?那不過是偏見罷了。」
「可你不是逼著女尼婭背九九乘法表嗎?」
馬維斜了他一眼,幽幽的說︰「我不喜歡干涉孩子的成長,不代表我連一點生存知識都不教給孩子,就算你要跑去街上當流氓,也得會算術、識字吧,要是連筆帳都算不清楚,怎麼在社會上生存?」
「說的也是不過尼婭這麼聰明,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背下九九乘法表的!」
一手提著小熊胳膊,一手拽著爸爸衣服的尤妮亞听到這句話,嘴角不由得抽動兩下,非常懂事的保持了沉默。
「父親,父親,你別這麼生氣嘛,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
一番追逐過後,羅南老爺子跑不動了,扶著桌子喘氣,臉色煞白,劇烈咳嗽著。
而雷蒙趕緊走上前,手掌輕拍後背,替父親撫順氣息,解釋道︰「你說你都一把年紀了,干嘛還這麼激動」
「你還有臉說?!」
羅南老爺子眼楮一瞪,伸手抓住兒子的手腕,如鷹爪般枯瘦嶙峋的指節緊扣,用力之大,疼的雷蒙直咧嘴。
「不走了?」
「不走了。」
「真的?」
「真的。」
「你小子沒在外面給我闖禍吧?」
「沒有,我干的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能闖多大禍?」
「好好好,不走了好,不走了就好啊」
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笑容,羅南老爺子放下木棍,拽著雷蒙朝後院走去︰「跟我去見你媽!」
「哎,急什麼啊,沒看到有客人在嘛!」
雷蒙看向馬維三人,壓低聲音說︰「你一個開店的,見到客人連招呼都不打,以後誰還來你店里買東西?這樣,我來招待神父他們,你去忙。」
被喜悅沖昏頭腦的羅南老爺子,絲毫沒有懷疑兒子的動機,他太希望雷蒙回家了。
目送父親進入後院,雷蒙才轉過身,笑眯眯的說道︰「神父,您是不是來檢查房屋受損情況的?」
「昨天來教會登記的人,是你對吧。」
「沒錯,我父親他年紀大了,眼神不好,檢查房屋這種事,都是由我來代勞的。」
馬維笑了笑,沒有戳穿雷蒙的謊言。
「你說家具店牆壁出現了破損,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在什麼地方?」
「請跟我來。」
雷蒙帶著馬維三人走出家具店,繞到一旁的小巷里,走出幾米遠後,忽然停住腳步,指著外牆上的一道黑色的裂縫說︰「就是這兒。」
裂隙歪歪斜斜,一路蔓延向上,確確實實有破損,但
馬維模了模上面明顯是用鑿子敲出來的痕跡,在看了看這面明顯不負責承重的牆壁,心里大致有了估計。
他確定,雷蒙匯報的情況與實際情況不符,不僅不符,就連牆上的裂隙都是他自己鑿出來的,手法粗糙,就連外行人也能一眼瞧出破綻。
就這樣一條小小的裂縫,他向真理教會申請2金鎊的維修資金,可以說是獅子大開口了。
「怎麼樣神父,我沒騙你吧?」雷蒙對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別看縫隙小,但我父親的店里都是他手工制作出來的家具,價值不菲,一旦屋頂塌下來,光是貨物損失就要一大筆錢了,算上加固的費用,2金鎊並不多。」
「2金鎊夠嗎?」
雷蒙眨了眨眼,笑著說︰「您要是想多給點,那我也沒意見,想必父親他也會很開心的,真理教會這麼好的名聲,千萬不能因為這種小事壞掉了。」
「萊文,檢查一下,這面牆還有沒有其他破損的地方。」
馬維沒有理會雷蒙,輕聲說道︰「既然雷蒙先生把事情說的這麼嚴重,一定有所依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千萬不要遺漏。」
「明白。」
萊文詭異一笑,上前兩步,拍了拍完好無損,堅固生滿綠苔的牆壁︰「這里受損了,還有這里這里」
雷蒙被他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牆壁壞沒壞,他自己才是最清楚的,就這
也算建築方面的專家?
配嗎?
就在雷蒙胡思亂想之際,細微的碎裂聲,在陰暗的小巷中響起。
萊文拍過的地方,原本完整的石磚突然迸裂,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一條漆黑的裂縫陡然出現,所過之處,牆壁皸裂,房屋動搖,一副隨時都會坍塌的樣子。
叮!
幾枚金色的硬幣,落到了地面上,馬維拉著尤妮亞,與萊文走出小巷,頭也不回的說︰「維修金,你拿去吧,是拿著它花天酒地,還是請人維修牆壁,都是你的自由,但請記住,今日的選擇,或許會讓你後悔終生,或許會成為你人生新的開始。」
「三思而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