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的暗室中,四王子亞瑟第一次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他原以為,馬維只是一位神父,或許有那麼點不普通,但卻沒想到
對方心中,燃燒著如此巨大的火焰。
革命!
這是所有王室成員聞之色變的東西。
不止是他,就連靠在門框邊的來文都驚呆了,瞠目結舌的看著馬維,一時間無比凌亂。
顯然
有很多事情,馬維並沒有告訴他。
他越來越看不懂馬維了。
「四王子殿下,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吃一顆定心丸。」馬維說道︰「真理教會能帶給你的支持、幫助,絕不比命運三女神教會少,不過這些還需要時間進行孵化,就像一只剛剛破殼的雛龍,它需要時間才能長出不懼斧鉞的鱗甲,長出可以翱翔天際的雙翼,那一天不會太遠屆時,你將成為溫莎王國唯一的王,你的名字將被世人永遠銘記,你的憤怒,也將得以消弭。」
「我成為唯一的王」
咀嚼著這句話,亞瑟看向馬維︰「你們又能得到什麼呢?」
「他們有自己的追求,而我,不想當世俗的君主,只是一個追尋真理的普通人。」
「普通人?」
亞瑟笑著搖頭︰「縱觀古今,一位強大的君主,比如世人皆知的亞歷山大、凱撒、拿破侖他們,被冠以大帝的名號,可終其一生,所能征服的土地又有多少呢?」
「反之,沒有邊界的思想,傳播性和留存性要遠大于君主的鐵騎。」
「神父,你可不是一個普通人啊你的野心,比所有人都要大。」
說著,亞瑟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指尖滑過閃爍著寒芒的刀背,這柄由大馬士革鋼鍛造而成的匕首,有著美麗至極的流線型花紋,明暗相映。
「我喜歡有野心的人。」
他緩緩握住刀身,用力一劃,利刃瞬間隔開了他右掌心的皮膚,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刀鋒,滴答滴答墜落在紅色的地毯上。
哆!
匕首深深插入桌面,立在馬維面前。
看了他一眼,馬維拔出匕首,以同樣的方式,割破了自己的右手掌。
這是騎士中最高等級的誓言,類似于某教按住聖經發誓,或許沒什麼約束力,但代表了四王子亞瑟的決心。
「以血為證,今日我們締結牢不可破的盟約,凡背棄者,必遭鑽心剜骨之痛!」
百盟書
兩只手握在一起,完成了誓言。
「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時間不早了,我要去迎接福勒主教。」
亞瑟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鐘表︰「古麗哈娜,替我送神父他們出去。」
「是,亞瑟。」
古麗哈娜直呼其名的舉動,讓馬維側目看了她一眼。
她提上門口的煤油燈,表現很平靜,彷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用手帕纏住傷口,馬維三人在古麗哈娜的帶領下,穿過石道,重新回到了孤兒院的雜貨間。
「神父,明天您會來嗎?」
回到孤兒院,古麗哈娜又變成了活潑俏皮的少女,彎起眼楮,笑盈盈的問道︰「上次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如果沒有事情的話,明天我會來。」
給尤妮亞纏上棕色圍巾,馬維點頭回應。
「太好了,我很期待明天的故事呢!」
古麗哈娜將馬維送出門外,提起裙子,欠身行禮︰「祝您心想事成,神父。」
「也祝你萬事如意。」
來文也想跟她道別,可當古麗哈娜目光掃過他時,原本的盈盈笑容瞬間消失,臉色‘唰’一下冷了下來,舌抵上頜,冷冷的吐出一個字︰
「滾。」
離開孤兒院後,馬維並沒有立即回教堂,而是來到了距離南街不遠的比爾集市,打算買點新鮮蔬菜、牛肉回去。
家里的罐頭和小魚干也吃的差不多了,需要來進點貨。
上午10點,正是比爾集市最熱鬧的時候,男人們都出去工作了,家中婦人打掃完了衛生,該出來買點食材,準備午餐,集市上魚龍混雜,不乏心懷叵測,想要趁機撈點油水的小偷。
「Boss」
一處蔬菜攤前,來文望著正在挑選西紅柿的馬維,悄聲問道︰「你說王都有很多朋友,是怎麼一回事兒?建立教會跟他們有關嗎?」
他實在是忍不住了,滿月復疑惑、好奇心如同貓抓一樣,讓他坐立不安,若是不問個明白,非難受死不可。
「有點關系,但不多。」
馬維將幾顆鮮艷通紅的西紅柿交給老板,看著對方稱重︰「他們是我以前的同事嗯,說是戰友或許更貼切一點。」
「他們是聖馬蒂爾艦隊的幸存者?」
「沒錯,我們是被王國拋棄的,如果圖雷沒有奇跡生還,拿出私掠證書,我們早就成為來茵河畔飽受海風侵蝕的白骨了。」
「一共8便士。」攤主將西紅柿裝進油紙袋,遞了過來。
付過錢,馬維繼續前往下一個攤位,一邊打量蔬菜的新鮮程度,一邊說︰「回到王都後,國王羅德四世迫于民眾壓力,勉為其難的賜予了我們皇家榮譽徽章,而當時恰逢《海戰宣言》簽署,私掠船制度消失,我們這些人,立即失去了價值。」
「所以你們就暗中策劃策劃」
眼楮瞄過四周,來文壓低聲音說︰「革命?」
「革命並非我提出來的,但我確實是參與者之一。」馬維拉著尤妮亞,將裝滿西紅柿的油紙袋塞給來文,讓他抱住,不置可否的說︰「這里面有很多復雜的因素,一時半會兒跟你講不清楚,你只需要記住,這場革命,跟真理教會沒有直接的聯系。我來到新羅斯城,只是為了接觸四王子亞瑟,但創建真理教會卻是我個人意願,兩件事屬于分開獨立進行的,明白嗎?」
「喔」
來文听懂了,革命是革命,教會是教會。
馬維來到新羅斯城,是為了與四王子亞瑟搭上線,這是他的任務,至于如何做,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而在偶然中,創建三年的真理教會,突然迎來了神明降臨事件,形勢一下子變得飄忽不定,迷霧重重,不能再按照以前的計劃行動了。
來文心想,這算不算歪打正著?
如果馬維沒有創建真理教會,那麼真理女神尤妮亞也不會降臨世間,沒有神明做依靠的‘革命’,能成功嗎?
答桉顯而易見。
「那,那留在王都的朋友,這三年來,他們都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馬維說︰「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想方設法,用盡一切手段,往上爬,地位越高越好。」
「現在爬到什麼高度了?」
「不知道。」
「不知道?」
「三年來,我跟他們沒有過任何聯系,就是怕事跡暴露,會影響到彼此,所以大家切斷聯系,化整為零,各自努力才是最好的方桉。」
馬維停在一個賣果醬的攤位前,對白發蒼蒼的攤主老婆婆溫和一笑,指了指橘子果醬,說︰「只有當我返回王都時,大家才會再次齊聚,合力共商大業。」
「可一眨眼都三年了你用了整整三年才接觸到四王子,是不是太慢了點?」
「原本我預計的時間是10年。」馬維認真的說︰「在你眼中,革命是找隨便幾個人殺進王都就能成功的嗎?王都內的勢力錯綜復雜,三位王儲互相競爭,局勢每天都在變,城外駐扎著大量城防軍,倫敦警備區也不是吃素的,單純干掉國王羅德四世,高興的是其他三位王儲,而我們,就是叛賊,腦袋將變成他們用來登基的工具。」
「留在王都的他們,壓力不不比我小啊。」
「福爾摩斯先生估計意識到這些隱藏在表面下的狂風了吧,他臨走前的一番話,就是在提醒我,小心行事。」
馬維幽幽的嘆了口氣︰「他真是個聰明人啊眼光毒辣,見地獨到,如果有他幫助,一定能順利很多,可惜,你敲了他一手杖。」
「啊?怪我嗎?!」
來文愣住了︰「就算我不敲他,他也沒打算加入咱們啊!」
「不,我是怕你把他敲傻了。」馬維一臉無語的看著他︰「打人就打人,你挑後腦勺下手干嘛?萬一傷到腦干,人可是會傻掉哦!你性情大變,是不是跟後腦勺挨了一棍有關系?」
「」
「對不起啊,是我錯怪你了,以後,有什麼好吃好喝的,我會多分你一些的。」
「」
就連尤妮亞看向來文的眼神,都充滿了憐憫,她猶豫著,忍痛把懷里吃了一半的牛女乃吐司遞了過去︰「來文叔叔,你吃!」
「你你們兩個是合起伙來搞我心態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