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芝前來鬧事兒,府邸其他姨娘都伸長腦袋巴望著,若是華蓮能凱旋而歸,自是少不了一番慶祝。
若是敗陣了也不打緊,她們本也不太敢招惹掛著縣主頭餃的商桑。
幾番唇槍舌劍後,周翠芝便灰溜溜地走了。
前廳頓時恢復寂靜。
「夫人咱們明日還去知府嗎?」南楓小聲問著。
商桑面不改色地篤定回答,「自然得去。」
比起南楓的為難,知意兩眼放光已是迫不及待。
只是這事兒還未完,膽敢放任周翠芝那老潑皮在府里大呼小叫,今日看護院門的管事藍嬤嬤,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轉頭便差人去喚藍嬤嬤過來。
「老奴方才還想著去後院摘些果子送夫人屋里呢,這不夫人便差人來尋老奴了。」藍嬤嬤人未到聲先至。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藍嬤嬤拿捏得十分到位。
「府邸可仰仗著嬤嬤呢,嬤嬤若是想摘果子,隨意差遣人便是,何必自己動手呢。」商桑回了一笑,端正的坐姿讓教導禮節的藍嬤嬤挑不出任何毛病。
「既然是送給夫人的,老奴怎能假手于人。」藍嬤嬤雙手疊于胸前,圓潤的臉上,那一雙眼楮不住閃著精光。
「嬤嬤有心了。」她笑意一收,輕聲細語道,「嬤嬤身為我院里的管事,理當在院子里盡職盡責,嬤嬤地位與吳管事相差無幾,我若是需要一個能摘果子的僕人,又何必留著嬤嬤在院子里大材小用。」
她聲音婉轉動听,如溪水流淌。
可就是這一句溫和至極的話,將藍嬤嬤嚇得雙膝顫了顫。
「夫人說笑了。」她干干笑著,顯得十分僵硬,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老奴下回一定注意。」
「可知我叫來所為何事?」商桑又在輕飄飄地問了一句,將話題轉正。
藍嬤嬤怎會不知道,這不絞盡腦汁想要蒙混過關嘛。
大家心里都清楚,卻都揣著明白裝糊涂。
「老奴不知。」
商桑聞言不怒反笑,「不知也罷,嬤嬤日後便負責給各個院子里送果子,也不必在府里管差事,既成全了嬤嬤的嗜好,容家也多了個辦差事靠譜的。」
「夫人!」藍嬤嬤心中雖然驚詫,轉念想到身後有靠山便有恃無恐,「老奴服侍府邸兩代人,夫人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地便將老奴打發到後園子里去。」
後園果樹總共不過十來棵,乃容老爺幼時親手栽種,有著特殊意義。
一般人不得隨意靠近。
「嬤嬤誤會了,我看嬤嬤惦記後院果子,想著成你一樁美事,加之你年輕也大了,便當換個清散活,月錢也不會降你半個銅板。」她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著實讓藍嬤嬤啞口無言。
「這……這……並非月錢的事兒……」藍嬤嬤微微凝眉一臉為難。
她深知商桑奈何不了自己,挺著腰板底氣十足。「若是老奴有錯處,夫人只管指出,老奴不會有任何怨言。」
「嬤嬤是府邸老人了,怎是那些個剛進府,不明事理的黃毛丫頭所能比的,嬤嬤自是不會犯錯。」商桑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以為她是仗著老夫人撐腰,便沒往深處想。
她越是洋洋得意,商桑便越是想看她灰頭土臉的喪氣樣兒。
「你……」藍嬤嬤噎了噎,不敢相信她竟然敢這般說話,「夫人不過入府兩年,對容家到底還不熟悉,日後身邊若是沒個資深的,只怕容家人都認不全。」
「有道理。」她頷首。
就在藍嬤嬤以為她在給自己找台階下時,又听她說,「嬤嬤可有人選推薦?」
好個不知深淺的丫頭!
藍嬤嬤面色徒地陰沉。
「這里到底不是夫人從前生活的地方,夫人還需將眼光放長遠些。」
商桑禁不住咯咯笑了。
「夫人笑什麼。」藍嬤嬤看著她那張笑臉,莫名的心慌。
「我笑嬤嬤半個身子進棺材了,居然與我說眼光要放長遠些,我這目光定能長到嬤嬤下棺封葬。」
藍嬤嬤頓時怔住,驚愕得連嘴都合不攏。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商桑那般好的教養,居然能說出惡毒言語。
「你——」藍嬤嬤尖叫一聲,她在府里不曾受過這番屈辱,惡狠狠地瞪著商桑,勢要給她些顏色瞧瞧。
藍嬤嬤大步一跨 幾乎要沖過去撕裂她的嘴。
南楓眼疾手快,往她面前擋了一下。
藍嬤嬤目光一定,順手抓起小案上的茶杯,朝商桑一擲。
雖然被南楓伸手接住,里頭的茶水以及茶葉盡數落到商桑頭上,白皙的臉上也沾上好幾片翠綠的茶葉。
藍嬤嬤想看她狼狽,這會兒面上浮現出得逞的笑意。
正欲開口嘲諷她,卻不想被忽然飄來的聲音喝住。
「這是在作甚?」
隨著那道清潤聲音而至的是一名姿態俊逸,身形挺拔如翠竹的男子。
他玉冠束發,著一身白衣,外頭套著一件紫色大氅,腰封上系著紫色玉佩環扣,衣襟上繡著精致的銀絲竹葉紋路滾邊。
他一身裝扮隨性雅致,看起來倒有幾分讀書人的儒雅。
加之他生的星眉朗目,俊雅不凡,倒像個好教養的翩翩公子,完全沒有商人的市儈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