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勇場中,圓形的看台上,熱烈的氣氛一浪高過一浪。厲人們或站或坐,大聲給本族的勇士加油,身後的尾巴激烈搖晃。眼楮則不時瞟向一處,那里有四個外洲人,正孤零零的站在角落里。
吳亙帶著寶象、葉子明和楊正,身上斑斑點點,發絲間還掛著些菜葉肉絲。
因為爭勇場開戰較早,很多人都是帶著早飯過來觀戰。這四個外洲人太氣人了,竟然如此貶低厲人。雖然說不能群毆,但手中的早飯自已飛到這幾個人身上不能怪我吧。
吳亙踮起腳,俯視著台下那圓形的平台。平台四周有幾丈高的石牆,將整個平台圍攏在一起,好似一個巨大的獸場,在石牆上分四個方向各開有一座拱門。
等看清了場中情形,吳亙從袖子中取出一只兔腿,大嚼了起來。腿是某位不知名的厲人友好人士免費贈送的,被吳亙眼急手快接住。
不時有厲人從四人身旁經過,滿臉鄙夷的掃視一眼,有的還會丟下個哼字。對厲人的粗魯舉止,吳亙不以為忤,絲毫沒有覺著難堪,還頗有禮貌的揮手致意,倒是有一種唾面自干的自覺。
楊正默默觀察著這一切,忽然後撤一步,對著吳亙深施一禮,「如此涵養,楊正受教了。」
吳亙一愣,「我教什麼了?」眼珠轉了轉,疑惑道︰「楊正,我覺著你在罵我。」
剛想發作,下面平台上鑼聲大響,這是場中即將開戰的信號。伴著鑼聲,水從月手持大戟、從平台的一處拱門走入場中,長發飄飄,威風凜凜。
其實,水從月身上的傷並沒有好利索,吳亙也曾勸他不必如此心急。可水從月卻是斗志昂揚,絲毫沒有听進吳亙的話。
吳亙扔掉手中兔腿,一拽寶象等人的衣物,按著事先商量,四人齊齊大喊︰「從月必勝。」聲音響徹全場,一下子把爭勇場中的嘈雜壓了下去。水從月站在場中,臉皮一黑,看都懶得看上吳亙一眼。
很快,爭勇場中的厲人反應了過來,噓聲四起,還有人大喊讓吳亙等人閉嘴。見對方氣急敗壞模樣,吳亙和寶象越發興奮,聲音愈發大了起來。
咚咚咚,平台傳來了沉悶的腳步聲。看台上的嘈雜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盯著水從月對面的拱門。
一只粗糲的大手扶在了門柱上,接著,一個碩大的頭顱探了出來,頭上稀稀疏疏長著幾根焦黃的頭發。再往下看,長滿橫肉的臉上疙疙瘩瘩,銅鈴般的眼楮下,綴了一個臃腫的紅鼻子。闊口邊,還殘留著幾絲血跡,應該是早飯吃的肉食沒有烤熟。
這是一個身高近兩丈的巨人,渾身的肌肉如一塊塊巨岩,***的胸脯上長著密密麻麻的黑毛,手里拎著鏈枷,鏈子一頭的鐵錘比磨盤還要大上一些。
巨人拖著鏈枷慢慢行走,帶有尖刺的鐵錘與地上的青石踫撞,發出刺耳的聲音。走到距水從月十幾步的地方,巨人停了步子,俯視著眼前的對手。二人站在一起,按說水從月個子並不低,但在其面前就好似孩童一般小巧。
吳亙不由吸了一口冷氣,這鬼玩意不好打,不說別的,僅這一身堅硬的肌膚,恐怕一般的刀劍都無法刺透。巨人走到水從月面前,晃動了一下幾乎看不見的脖子,用舌頭刮了一遍嘴唇,凶氣逼人的死死盯著水從月。
咚咚的鼓聲響起,「開戰。」爭勇場主事的聲音響起。
巨人狂叫著,拖著鏈枷邁開大步,率先向著水從月發起了進攻。鏈枷向前甩出,沉重的鐵錘呼嘯著砸下。
水從月一個閃身,避過了對方的重擊,縱身落到了遠處。
鐵錘砸在地上,厚重的石板應聲而碎,碎石四下飛濺,地上出現了一個大坑。一擊不中,巨人並不氣餒,獰笑著繼續追趕,「小娘子,別跑,哥哥會好好疼惜你的。」魁梧
的身形如一堵牆,轟隆隆向著水從月碾壓而來。
水從月眼楮一眯,站在原地冷冷看著對方。吳亙知道,此時的水從月已是憤怒至極,他最恨別人說他像女子了.
果然,在巨人和水從月只有十步遠的時候,水從月動了起來,轉瞬間就來到巨人身前,身體高高躍起,一記勢大力沉的鞭腿掃在對手臉頰之上。
吳亙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已的臉,心中不由為巨人默哀。又不是沒與水從月較量過,這一腳下去,可斷石摧岩,就是一頭牛,挨上這一腳也得當場斃命。
巨人的臉重重的向一側甩出,口中飛出幾顆發黃的牙齒,遠遠落在平台上。雖然遭此重擊,巨人卻只是有些眩暈,並沒有倒下的意思。
水從月臉色微訝,沒想到這廝的臉皮竟然也如此堅硬,只是受了些輕傷,全然不影響戰力。
模了模自已癟下去一塊的臉皮,巨人一時有些愕然。待看到手上的血漬,忽然憤怒起來。胸脯急劇起伏,鼻孔中噴出兩道熱氣,雙目變的通紅。一聲大吼,巨人扯掉身上的皮襖,揮舞著鏈枷再次沖了上來。
這一次巨人明顯憤怒了,不再有調戲的心思,鏈枷舞個不停,誓要將這個讓自已受傷的小東西砸成肉餅。鐵錘一遍遍砸在地上,所到之處,亂石橫飛,地面出現了一個個的大坑。
遠處觀戰的主事看到這一幕,不由覺著牙疼,事後這得耗費多少石板,才能將場中破損的地面補齊。
水從月冷冷一笑,腳下用力,身體急速跑動,圍繞著巨人轉起圈來。巨人狂吼連連,亦是隨著水從月轉身,如此一來,手中鏈枷的速度便慢了下來。
瞅準時機,水從月大戟一掃,戟尖正好刺入鏈枷的鐵鏈之中,手腕一抖。巨人只感覺一股巨力傳來,一丈多長的鏈枷竟月兌手而飛,被甩到了平台遠處。
驚愕之下,巨人忘了防守,胸前出了空當。眼見對方出現破綻,水從月暗自運氣,身體驟然從原地消失,竟是棄戟不用,右拳上吞吐著一圈淺淺的紅色輝光,重重鑿在了巨人身上。
巨人前胸猛的向內一縮,濃密的胸毛如秋草般瑟瑟,身體凹成一個弓形。 ,一坐在地上,臉色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輕輕落于地上,水從月卻未趁勢追擊,長身而立,單手持戟負後。輕輕吹了吹右手,幾根胸毛隨風飄落。看了看坐在地上痛苦申吟的巨人,右手張開,作了個請的姿勢。
整個爭勇場中突然安靜下來,厲人或站或坐,看著場中的情形瞠目結舌。這麼快,結束了嗎,就這麼被打敗了嗎。
「起來,你是厲人。」忽然一個憤怒的聲音從看台上響起。
眾人方才如夢初醒,紛紛對著場中怒吼,聲浪洶涌,幾欲把爭勇場的屋頂掀開。
巨人慢慢抬起頭,看著對面這個長的可以說妖艷的男子,臉漸漸扭曲,「我要殺了你,一點點把你撕碎吞下,骨頭留下來做剔牙的牙簽。」單手一按,身體從地上彈起,粗大的腳重重往地上一踏,幾塊石板應聲而碎。
嗷,巨人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張開雙臂,好似一頭怪熊,直直奔著水從月而去。正奔跑間,巨人神情一滯,那個青年男子已經不在原地。悚然抬頭,只見男子如蒼鷹般俯沖而下,雙眸平靜,大戰之下竟沒有一絲波動。
轉眼間,對方已到了自已身前,右肘好似一把匕首,生生的刺入自已的胸膛。
巨人被再次擊的後退,痛苦的倒在地上。那名男子一擊得手,並未有進一步動作,只是靜靜的等待對手起身。這種平靜,更是一種無聲的羞辱,不斷刺激著巨人的神智。
听著場外如濤般的吼聲,巨人噴吐著粗氣,羞愧、憤怒、驚詫,諸種情緒交雜。伸手抓起兩塊石板,遠遠擲向遠處那個
長身而立的男子。
巨人咆哮著,咒罵著,邊跑邊撿起地上的碎石,石板、石磚雨點般扔向站于原地不動的對手,好似街角撒潑的婦人。
水從月右手輕輕一撥,將一塊飛到身前的石頭掃開,微微搖了搖頭。對手已經失了分寸,這場對戰已無再戰下去的必要。
長戟重重插入地下,水從月身形一擰,已是到了巨人身後。雙手抓住對方粗大的尾巴,氣沉丹田,全身驟然升起紅色輝光,「起。」一聲悶哼,巨人被甩的雙腳離地。
抓著長尾,水從月的身體轉動,高大的巨人如風車般在空中旋轉起來。水從月越轉越快,凌厲的氣流帶起地上的土石,場中竟然出現了一道直直向上的旋風。
雙手一松,巨人如箭矢般飛出,重重撞向平台旁邊的石牆。整個爭勇場猛的一顫,牆上厚重的石板應聲而碎。巨人深深的嵌入牆壁,頭軟軟垂下,已是昏迷了過去。
四下鴉雀無聲,方才喧囂的助威聲戛然而止。所有的厲人皆是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竟然輸了,輸給了這個孱弱的外洲人。
看著場中那個長發飛舞,正默默拔出長戟,走向拱門的男子,一時之間,眾人有些做夢的感覺。
正在此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贏了,從月威武,哈哈,厲人也就那麼回事嘛。」
無數的目光掃向出聲的地方,吳亙趕緊閉嘴,縮了縮脖子,默默舉起了手中的牌子。
幸好,這些厲人並沒有借怒攻擊,而是平靜的退場。只不過,再看向吳亙等人時,眼底多了些復雜的味道。
按著規矩,爭勇場第二場對戰要放在兩天後,以便于對戰者恢復體力,修復傷勢。吳亙等人簇擁在水從月身邊,向著哲格的家中走去。
「賺了多少。」吳亙趕緊詢問從逍遙閣趕過來的葉子明。
「共有六十余人下注,除去哲格的,我們淨賺三十五塊天晶石,還有一些厲人是以其他東西抵的,總體而言,賺了不少。」葉子明喜滋滋的掂著手中的一塊天晶石。
吳亙點了點頭,轉頭去勸水從月,「下次再交戰時,弄的過程再艱難些,這樣才會有更多人下注。這麼輕易把對手打倒,人家就會失了投注的興趣。」
水從月狠狠瞪了吳亙一眼,拂袖而去。
「喂,听人勸,吃飽飯。」吳亙趕緊跟了上去,「一大家子都要指著你養活的。」
「走開。」
「不是我說你,從月」
一行人輕快的轉入一條安靜的街巷,只有吳亙的嘮叨聲仍在不斷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