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亙大步行走于街上,心情無比舒暢,原來懟人的感覺是如此的爽。曾幾何時,自已在趙陵面前猶如小綿羊般的存在,隨時被其玩弄于掌中。如今卻一朝翻覆,強弱變易。
正所謂昔日羞辱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吳亙此時的心照倒是應了此詩。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轉頭一看是向起跟了上來。走到吳亙面前,向起一把抓住吳亙的肩膀,「吳亙,你怎麼了,是不是被人惑了心智。」
吳亙輕輕將對方的手拿開,「我沒事,只不過與世道妥協了這麼久,想換個活法。倒是你,久留在趙陵身邊也不是個事,不如回昭玄司吧。」
向起神情有些黯然,「我已與國師私下稟報,卸了昭玄司的差事,如今只是個伺候女人的護衛。」
「哦,不如到我這里來,雖然我自已混的也不怎麼樣,但有我一口吃的,總少不了你一口喝的。
我準備若是冊封了貴人,就買座山頭,平日里種種地打打魚,好過在京城受這骯氣。」吳亙是真想把向起拉到身邊,此人幾次救過自已,終不想看到他長伴于趙陵這樣的女人身旁。
向起低頭想了想,卻還是搖搖頭,拍了拍吳亙的肩膀,「看著你們一個人風生水起,我卻止步不前,實在是沒有臉面啊。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保重。」說完,向起便轉身返回府中。
看著向起有些佝僂的身影,吳亙張了幾次嘴,卻不知如何開口,最後只能長嘆一聲離去。這一別,不免漸行漸遠。路都是自已選擇,只望各自安好吧。
等回到王府,吳亙剛進院子,就看到趙予正站在院門口探頭探腦,上前一拍他的肩膀,把這小子嚇的原地蹦起三尺高。
回頭看到吳亙,不由抱怨道︰「真是的,怎麼可以隨便拍男人的肩膀。把命火拍滅了,走夜路要踫鬼的。」
吳亙一把拖住趙予正的胳膊,「在自家院中還鬼鬼祟祟的,不踫上鬼才怪呢。」
拖著趙予正進了院子,卻見院中站著幾人,為首的正是四王爺趙逸。看到吳亙如拎小雞般拉著趙予正,趙逸臉色一僵,卻又很快春光滿面,「吳亙啊,這些日子在府中住的可還習慣。我近期諸事繁雜,一直抽不出時間過來探望。管家。」
一個老僕趕緊上前,趙逸吩咐道︰「以後吳亙這邊的一應食宿,皆與正兒一般無二。」
吳亙心中明了,估計十字坡的事也傳到了這位耳中,趕緊上前施了一禮,「王爺客氣,吳亙一介中人,如何能與小王子同樣待遇,還是照常就好。」
「誒,不可,你是朱先生的弟子,與正兒實是同窗,怎可怠慢。你盡可放心在此,至于外面有些風波,不必搭理它。我就不信了,在京城中還有誰敢跑到王府放肆。」趙逸長袖飄飄,一番話倒也豪氣十足。
「要是皇上過來呢。」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趙以正躲在吳亙身後,弱弱的嘟囔道。
「皇」趙逸一時語塞,惡狠狠看著這個坑爹貨,「看來王府的家法還是有些松了。」
看到吳亙一言不發站在一旁,卻又換了一副笑容,「你就安心在此,我已經吩咐下人,沒事不得到此打擾,也沒有人敢到此逞凶。你是師兄,正兒平日里被我寵壞了,有事盡管收拾他。好,你們師兄弟多多親近,我就不在此礙事了。」說著便帶人向外走去。
吳亙與趙予正將一行人送出院外,等返回院中,趙予正眨眨眼,「師兄,我覺的父王定是讓鬼上身了,今天怎麼這麼不對勁。一大早就催著我過來看看你在干什麼,連每日的晨讀也不用考校了。」
吳亙自然知道為什麼趙逸會有如此轉變,心中微嘆,果然,在這個世界上,尊嚴只在劍鋒之上。
忽然心頭一動,「予正,今日天氣尚早,可想出去游玩一場。」
趙予正畢竟還是少年心性,滿臉喜色,趕緊道︰「想是想,可是課業未完成,父王那里我怕」
「放心。跟著我,你父王不會說什麼的。」吳亙一把抓住趙予正的胳膊,「把你平日按規制造的車子拿出來,咱也出去肆意一把。」
「好 。」
吳亙與趙予正二人坐上馬車,又帶了八名侍衛,堂而皇之在扶黎城中轉了起來。
還真是轉,一連兩天,二人從城北出發,一路向西,又折向城南。有時候還會在某些人的府邸前停上一停,比如說二皇子、長公主什麼的,點頭論足一番。
甚至連皇宮前也是走了一趟,一路之上,一行人威勢十足,雞飛狗跳,可謂擺足了威風。
到了第三日,吳亙與趙予正在扶黎城中有名的雁齒虹橋玩耍,從遠處走來了兩人。其中一人正是蹇行,另一人則身穿鶴氅,須眉皓然。二人低聲談論著什麼,徑直走到了撫橋而立的吳亙身前。
「喏,就是這小子。」蹇行沒好氣的努努嘴。接著又向吳亙介紹,「這是歸元宗現任宗主李元同,現在你家淺畫可是在人家手下,說話做事客氣些。」
說到最後一句時,蹇行特意加重了語氣。
「見過李宗主。」事涉淺畫,吳亙自然不會失了禮數。
「吳亙,可以與你單獨聊聊嗎。」李元同認真回了個禮,言語之間十分客氣,完全沒有大宗門宗主的倨傲。
「自無不可。」吳亙點了點頭,既不主動,也不熱情。
「那你們倆聊,我就不參和了。」蹇行一臉不耐,掉頭就走。
「予正,你先回去吧,我陪宗主賞一下扶黎盛景。」吳亙亦是揮手,讓趙予正先行返回。
趙予正狐疑的看了一眼李元同,嘴巴無聲問道,「可要搖人。」與吳亙呆的時間長了,不知不覺間他身上也沾染了一些壞習慣。
吳亙微笑著搖搖頭,與李元同邁步走下拱橋,沿著水街緩緩前行。
走了百余步,眼見四下無人,李元同終是忍不住了,「吳亙,難不成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尋你嗎。」
吳亙心中暗嘲,這李宗主一路上幾度目視,就等著自已開口,偏偏不能讓他如願。
這麼些天來,自已帶著趙予正光明正大行走于扶黎城,正是借著其人的便利大肆示威,畢竟城北有些地方僅憑自已肯定是無法進去的。
有四王爺府上的車子,哪個敢攔,哪個好攔。既震懾了某些人,有本事就跳出來,大不了玉石俱焚。又平白給自已了立了個旗子,四王爺也是咱的人。
吳亙知道,自已這些小心思肯定瞞不過看似人畜無害,實則人老成精的四王爺,不過不知道何種緣故,他並未出來制止。
這李元同肯定存了拿捏的心思,誰先開口誰的氣勢就會弱上三分,吳亙豈肯入彀。
吳亙沖著李元同恭敬一禮,「宗主尋我一介平民,自是有事。若宗主想說,無須相問。若宗主不願說,問之何益。」
李元同不由嗤笑,「果然是個牙尖嘴利的家伙,來之前,蹇行就與我說了,有事說事,莫要存了以大壓小的心思,你根本不吃這一套。
罷了,我就直說了。這麼些天,你在京城中一路閑逛,可是為何。」說著臉色一肅,一道強大的氣場蔓延開來,正好籠住了吳亙一人,身邊經過的人卻是毫無察覺。
吳亙頓時感到一股壓力,這種壓力,並不局限于肉身,而是由內而外,整個人如墜入深水之中。
身體放出幾不可察的微光,不動聲色間,吳亙催動了金身,頂住這無處不在的壓力。
稍稍止步,吳亙便又繼續往前,「眾目睽睽之下,還能干什麼,觀人,賞景,望天。」
李元同看到吳亙面對自已的威壓,竟然如此自若,不禁也是有些詫異。雖然並未用出三成之力,亦可見此人修為不錯。
「好一個觀人賞景望天,你可知道,這兩天京城中有多少人圍著你轉,再這麼賞下去,恐怕有人會按捺不住啊。」李元同意味深長的說道,與吳亙並排而行。
「如何按捺不住,殺我,我自是不懼。罵我,此道我更擅長。活在世上,想讓每個人看自已順眼,那豈不是天大的難事。有什麼手段,我接著就是,難不成趙國律法不讓上街嗎。」吳亙一臉冷笑。
說著俯身撿起路邊一條被人一腳踢開、正瑟瑟發抖的瘦弱小狗,放于手掌之上。
李元同趕緊將自已威壓收了,免得將這只小狗給嚇死。
吳亙臉帶憐惜,輕輕撫模小狗的背部,對著其嘆了一口氣,「你說你這只狗,怕有什麼用呢,你怕了忍了別人就不會欺負你了嗎。
吐剛茹柔、欺善怕惡本就是人的本性,別人欺你,不會咬他,不會罵他嗎,再不行,每天在他家門口撒泡尿,臭死他。時日長了,別人才會懼你、畏你,轉而敬你、尊你。」
小狗一臉恐懼,口中嗚咽連連,就差當場屁滾尿流了。眼前這個人好恐怖,甚至比街角那只最凶的黃狗還要可怕。
吳亙嘆了口氣,走到街邊一處賣肉的店鋪,伸手取了一大塊肉塞到小狗口中,把它輕輕放在地上,後退了一步。
長的五大三粗的屠夫將屠刀重重拍在桌上,「小子,竟然把我的肉喂狗,給錢。」
吳亙看了其一眼,兩根手指夾住堅硬的屠刀,稍一用力,屠刀一截截被夾斷。
「媽呀。」看到眼前情景,屠夫嚇的脖子一縮,掉頭往店後跑去,如何不知道自已踫上了硬茬。
小狗得釋,剛想逃跑,卻又舍不得口中的肉,只得拖著比自已還大些的肉向著僻靜處拖去。
很快有一條野狗撲了上來,小狗估計是實在舍不得這塊碩大的肉,竟然口中發出威脅之聲,與野狗撕咬起來。只不過終是身小體弱,很快敗下陣來。
吳亙嘆了口氣,手指一彈,一塊刀片射出,那條野狗的頭頓時被斬落。小狗呆呆的看了一下四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也顧不得其他,趕緊叼起肉跑入巷中。
「宗主,你看,連狗為了活下去,都敢與惡狗廝殺,更何況人呢。不過,做惡人的感覺確實是爽。」吳亙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