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中一把晶瑩剔透的米粒,還有滿地尺把長的紅色螞蟻,吳亙頗為無語。
怪不得妤好要晚上收米,原來這天炎米白日里卻是根本見不著的。只有到了晚上,地下才會鑽出一只只巴掌大小的白色蟲子。
蟲子的頭頂,會長出一尺多長如谷子一般的靈植。采下這些谷穗,就可以得到這所謂的天炎米。
不過這米可不是想采就采,在這些蟲子旁,會有一群群的紅色螞蟻看護著,警惕著可能的竊米賊。
這片空間雖然靈植繁多,但山下野獸卻是極少,只有零星的兔獾猿狐之類。所以螞蟻就成了山腳下的一霸,加之靈氣豐沛,身體竟然長到了尺余,堅硬的雙顎堪比鉗子。
在攢了一堆螞蟻的尸首後,吳亙才采到了一斤天炎米,身上的衣衫已是破破爛爛。
遠處,妤好一臉無事人模樣,坐在一棵樹上啃著果子,雙腳在空中蕩來蕩去。
憤憤然扔了幾棵生米入嘴,吳亙身體一顫抖,一股磅礡的熱意從月復部升起,渾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勁。
三日後,門被人輕輕打開,木白看著已被翻好的田地,不禁微微頷首。
就這樣,吳亙在君山秘境一呆就是半個月。除了翻地種田,閑暇之余,就是為三個無所事事之人做飯。特別是從秘境中帶出的螞蟻卵,經爆炒後,還頗受三人歡迎。
洛澤湖中的魚也被吳亙和沙支莫禍害不少,但木白最喜歡的是一種只有筷子長的銀魚。銀魚出水不久就會化為一灘水,若是沒有東西盛著,很難品到其中滋味。
為了討木白歡心,吳亙還將自己的豆腐手藝拿了出來。每次捕到銀魚,將其放在豆腐之中一同蒸熟,味道滲入豆腐,就成了一道絕佳的美味。
隨著相處日深,木白對吳亙的眼神越發和善。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他的胃。到後來,木白甚至還會取出自己珍藏的美酒,在妤好的嫉妒抱怨中與吳亙對飲上幾杯。
這一日,吳亙照例進入秘境,剛想關門,木白卻也走了進來,妤好亦是跟在其身後。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只留下沙支莫一臉怨念的呆在門外。
「吳亙,這些日子承蒙照顧,無以為報,今日且送你一場機緣。」木白雙手負後,領著吳亙向遠處的君山走去。
在路上時,妤好方才告知,今天木白準備用天爐陣法幫吳亙淬煉身體。天爐鍛體法吳亙自是曉得,當日姬夜軒在傳授此法的時候,也曾告訴過自己,若是能有相應法陣或是秘術相輔,效果最佳。
只不過到了昆天洲之後,一直忙于站穩腳跟,集聚兵力,倒是把這茬給耽擱了。
今天第一次見到與之配套的法陣,一時之間心中不免有些激動。
君山吳亙從未上去過,山腳下有一圈濃重的雲霧,穿山過石,如一堵牆般攔住了上山的去路。
走到山腳,木白手輕輕一揮,雲霧中出現了一個門形的缺口,三人便由此而入。直到此時,吳亙方真正一睹君山風景。
此山並不高大,卻是生得極為秀麗。抬眼處,重重谷壑芝蘭繞,處處巉崖苔蘚生,四下古藤曳紫,松竹掩映,時聞鶴唳,多見猿馳。
各種奇花瑞草、修竹喬松隨處可見,濃郁的靈氣縈繞于其中,讓人恍若到了仙境。
等輾轉到了山後一處山谷,木白停了下來。此谷並不很大,三面皆有危峰矗立,形成一個壺狀的空間,宛若一個巨大的爐子。
中間有一個六邊形的黑岩,岩壁上雕刻著騰騰火焰,輔有各色獸紋。
「安坐于火台。」木白指了指黑岩。
吳亙疑惑的看了對方一眼,又偷偷瞅了瞅木白身後的妤好,「請問木師,入台後可有忌諱之處。」
看出了吳亙的擔憂,木白難得面露春風,捋須說道︰「倒也沒多少講究,天爐陣法在牧人中並不少見,多年來日臻完善,只要操控得當,並沒有什麼危險之處。
陣法催動後,可以運轉自身血氣相抗,越是抵抗激烈,愈能發現自身罅隙,陣法修補的效果也就越好。當然,凡事有個度,若是實在抵擋不住,要及時示意,免得過猶不及,傷了根基。」
吳亙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就和百折鋼一般,需要反復彎折,充分暴露于錘火之下,將雜質一點點逼出,消弭內部的氣泡空隙。
將身上的雜物放在地上,吳亙緩步走上石台,沖著木白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
木白長袖一拂,三面山峰上有紅光亮起。細細看去,上面瓖有面盆大小的瑤玉。如此大的瑤玉,吳亙還是第一次見著。
妤好用一個漆盤捧出九面三角小旗,輕輕放在地上。
木白看了一眼,單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手指一抬,有三面紅色小旗飛起,浮于空中。
坐在石台上,吳亙忽然感覺自己身體輕飄飄的,慢慢到了山峰的腰際位置。
紅色小旗圍繞著吳亙快速旋轉,四周的山峰也越來越亮,紅色漸漸籠罩了谷中,就如一個巨大的丹爐。
剛開始的時候,吳亙還不覺著有什麼,難不成這傳說中的天爐陣法就是如此模樣,眼暈之下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滴答,一滴汗水從額頭落下,吳亙悚然驚醒,這時才發現,自己的皮膚紅彤彤的,如煮熟的蝦子一般。
再模模身上的衣服,卻仍是頗為清涼,並沒有灼燒的痕跡。吳亙頓時明白了,這天爐陣法只作用于人身,並不對死物有用。
咚咚咚,心髒跳動得劇烈了些,一陣緊似一陣,好似催戰的戰鼓。血氣漸漸涌動起來,初如潺潺泉溪,漸至奔騰如江河。很快,血氣如颶風下的海浪,咆哮轟鳴,肆虐著吳亙的人身世界。
皮下似有長蟲在爬行,忽高忽低,不斷起伏,看起來頗為人。
吳亙站了起來,額頭突突跳動,雙拳伸于身前,意經全力運轉,竭力壓制有些失控的血氣。
忽然,有一枚旗子泛起亮光,一條紅色的火龍從旗子中飛出,紅鱗長須,口中噴出熊熊火焰,身後帶著斑斑火星,惡狠狠撲向空中的吳亙。
吳亙被撞得連翻幾個跟頭,胸前出現了一片紅印。熾熱的火力向著體內滲去,將正洶涌肆虐的血氣登時截斷。
這就好比瞬間將滔滔江水截住,水無處可去,只能逆流而上。激蕩的水流相撞,將水中的魚蝦、枯木、頑石都統統翻找了出來,讓大江中所有一切都無所遁形。
只不過,水流激蕩之下,沿途堤岸所受的壓力可見一斑,稍有不慎就可能出現毀堤的禍事。
吳亙面色通紅,臉因血氣被阻,頓時漲大了兩圈,好似剛發好的面團。
「開。」吳亙鼓楮暴眼,雙拳緊攥,血氣瘋狂的沖向胸口,試圖打通梗阻。
幾經努力之下,只聞 的一聲輕響,堵在胸口的經脈終于暢通,阻滯的血氣呼嘯著酣暢奔涌。
還沒有松口氣,火龍再次撞到吳亙背後,來之不易的酣暢重新變為郁悶。等好不容易再次打通經脈,火龍卻又不失時機的再次撞來。
如此一來,就逼得吳亙縮短換氣的空當,在短時內迅速調動血氣,以破開火龍帶來的淤塞。
漸漸的,吳亙適應了火龍的節奏,在瞥得對方向自己沖來時,就迅速集聚血氣,用自己的血肉對抗火龍的沖擊。
砰砰的響聲此起彼伏,宛若重錘錘煉于頑鐵。吳亙身上漸漸滲出一些黑褐色的髒物,腥臭無比,好似人身積攢多年的渣滓。
與此同時,人身在這種激烈的對抗中,一些平日極難發現的缺陷漸漸暴露出來。隨著吳亙有意識的以血氣滋潤,這些罅隙在被慢慢補足。
感受著身體的變化,吳亙正感慨間,忽然第二面小旗亮起,又有一條火龍現身。
身體愈發變得燥熱,此熱由內而外,躲也無法躲開。吳亙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快被烤熟,連汗也不再滲出。無奈之下,只能頻繁的調動血氣,以減少內火對身體的傷害。
更加密集的踫撞聲響起,吳亙的身體被撞得坑坑窪窪,皮膚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血珠。
炎火加上撞擊,讓吳亙苦不堪言。得虧前些日子吃了那麼多的大補之物,要不然僅這恐怖的血氣消耗,就足以讓人油盡燈枯。怪不得這法子多掌控在大的家族中,小的家族很難支撐起這種消耗,僅那幾塊碩大的瑤玉就讓一般人吃不消。
偷偷瞥了瞥陣外的木白和妤好,二人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吳亙也只得收了心思,全心錘煉自己的體魄。
眼見吳亙應對的越發嫻熟,木白手一揮,第三面小旗中也躥出一條火龍。三條火龍咆哮盤旋于空,長長的身體蜿蜒盤旋,將吳亙緊緊裹在了其中。
身上的雜質越來越少,火龍的攻勢不再那猛烈,峰上的紅光也有變暗的趨勢。吳亙心中不由慨嘆,下次再遇上如此的機遇,還不知要猴年馬月。
忽然想到,自己也會天爐鍛體法,若是內外皆施,會有什麼樣的效果呢。
作死的性子上來,吳亙暗自施法,隨著心法的運行,火龍驟然變得十分興奮,追著功法的運行路線,前赴後繼撞在吳亙身上。
這種內外兼施的錘煉,遠比單純用火龍煉體來的猛烈。由于此時全氣的血氣正按心法的路線運轉,再無法集中對抗火龍的撞擊,只能憑借肉身硬扛,
劇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來,吳亙臉色蒼白,終于忍不住高聲痛呼。忽然,張嘴一吐,一個鴿蛋大小的暗紅色肉團被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