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大暑。
宜出行、納財、齋醮,忌求嗣、解除、祈福。
大暑,夏季最後一個節氣。
‘暑’及炎熱的意思,大暑,指炎熱之極。大暑是一年中日照最多、氣溫最高、雷雨天氣橫行的節氣。大暑節氣,高溫酷熱、雷暴頻繁,雨量充沛,也是萬物狂長的時節。
春種、夏長、秋收、冬藏,而這大暑又像是萬物生死分界之日。
內城南燻坊,位于正陽門和承天門之間,中軸官道的右邊。
此處除了有宗人府、吏部、戶部、禮部等一些外置衙門外,余下多是內城權貴販賣香薰之地。
要說這大陰時代的香薰那可是不比後世差的,四大香中聖品沉檀龍麝,那真都是貨真價實,價比黃金呀,因此多是達官貴人才能享用之物,普通老百姓也就只能听听名字啦。
好吧,鋒銳就是那只能听听名字的普通老百姓。
只不過今日鋒少俠卻是于這南燻坊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啦。
買香薰自不是買香薰,鋒銳還沒燒包到那種地步。
這般來來回回是在為兩位大人物踫面傳遞消息呢。
南燻坊有一處二層的香閣,名字很是奇怪,獨‘離恨’二字。
此時離恨香閣已是被錦衣衛團團圍住,便是一只蒼蠅也別想飛進飛出,外圍幾十丈也是被御林軍層層戒嚴。
「修羅宮宮主和萬毒宗宗主已是動身,你們也快去請公主和駙馬吧。」鋒銳一拍到椅子上沖公主府的王公公喊道。
來來回回鋒銳感覺小腿都快跑細了。
大人物見面就是不一般,排場足足的。
這邊準備好了要傳話,那邊準備好了也要傳話。
這邊說個地點,那邊說個時間,真是累鋒銳他這傻小子呢,關鍵是還沒給跑腿費。
正午時分。
一前一後兩匹青驄馬護著一輛雕龍畫鳳的金色馬車‘轆 轆 ’行到了離恨香閣前,隨行的宮女宦官立時于道路鋪了一層厚厚的紅地毯。
在一前一後兩匹青驄馬上之人護衛下,從雕龍畫鳳的金色馬車上下來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小子鋒銳拜見公主大人、駙馬大人!」
鋒銳起了身,于進來的二人拱了拱手。
跟在公主駙馬身後的雷震、青龍兩個,鋒銳直接當沒看見。
雷震、青龍二人于鋒銳心中小賬本上可是記了好幾筆。
「鋒少俠免禮!這般勞煩鋒少俠跑前跑後,本宮心中萬分感謝。」
綿言細語如春日微風很是能撫平人心中的煩躁,當然于鋒銳來說接下來的話更是叫他欣喜。
常安公主一揮手道「來人,于鋒少俠獻上謝禮。」
經呂芳提點,常安公主知曉眼前的鋒少俠更是喜歡金銀之物。
一個小太監立時捧上來一個托盤,橫五豎四的二十個金元寶,看那元寶大小估模著是十兩的,如此這一小托盤那就是二百兩呀。
「公主大人客氣了,能為公主大人效勞是小子的榮幸!」
鋒銳此時臉色的歡喜真不是裝的啦。
二百兩金子的跑腿費!
鋒銳頓時感覺小腿充滿了力量,在跑三五百里也不成問題。
鋒銳也不要托盤,將托盤上的綢布一包,十五六斤的黃金已是揣在懷中。
「公主大人稍等,小子這就為公主大人您再去催催那二人。」
鋒銳用手捧著肚子,這般胸前是一包金子,肚子中是方才歇息時吃下的兩個大西瓜,行動都有些不便呢。
只是不待鋒銳邁步,屋檐上傳了嘻嘻笑聲「小弟弟好無情呀,見到二百兩金子也不叫姐姐了,直言催催那二人,嘖嘖嘖!姐姐好是傷心呀。」
隨後一個冰葡萄精準的砸在鋒銳腦門上。
「哎呦!」
鋒銳一聲捂著腦門,這般美女魔頭毒老虎估計真生氣了,下手好狠。
好吧,狠不狠也和自己沒關系了。
鋒銳繼續捧著肚子準備離開。
這般任務完成啦,通關獎勵也領啦,而後的事可是和他沒關系了,如此還呆著干嘛,打馬揚鞭,立時回家。
還是不待鋒銳邁步,又兩人攔住了鋒銳。
「鋒少俠,做事該是有始有終,而今既是因你促成了公主、駙馬于修羅宮宮主、萬毒宗宗主見面之事,如此你豈是能現在就離開。」雷震笑眯眯說道。
鋒銳一撇嘴道「這里有雷震大人、青龍大人您二人在,如此哪里還用得上小子。再者老道爺爺可是還在嶗山太清宮等小子呢,這般已是快一旬了,老道爺爺怕是要等著急了。」
鋒銳心中嘀咕著,小爺拿鐵冠真人壓不死你。
青龍皺了皺眉頭,如真是叫鐵冠真人等急了再來京城,這事可是不好辦呀。
雷震卻是擺了擺手。
「也不差這一日,何況只要今日事情了結,晚些本捕頭定是于鋒少俠一塊六扇門令牌,于各處驛站皆是可以換馬食宿。」
雷震卻是也怕那四人真談不攏。
不說公主于駙馬的生死,就是自己于青龍真和千面修羅、陰姬在京城打起來,可也是丟了朝廷顏面呀,如此自是將鋒銳這小子留下來最好。
鋒銳無奈的點了點頭。
雷震、青龍堵在門口,他也不能硬闖,更主要的是闖也闖不過啊。
既是走不得,那就八卦一下唄,于感情糾葛可是大戲呢。
鋒銳隨著青龍、雷震先挪到樓上。
二樓空空蕩蕩,早已打掃的干干淨淨。
除了一張方桌和幾張椅子外別無它物,如此想要隱藏人自是萬萬不能的。
此時,靠近窗戶的椅子上已是歪著兩席身影,一紅一紫。
「小弟弟這是懷有身孕了呀!」陰姬看著鋒銳的樣子打趣道。
「嘿嘿!這不天氣太熱,多吃了塊西瓜嗎。」
鋒銳憨笑著站到千面修羅和陰姬身旁。
立場問題可是要堅定!
千面修羅手中提著酒壇,表情不悲不喜、不怒不樂,悠閑的看著窗外景色。
隨後常安公主和駙馬南宮商也走了上來。
南宮商看到窗前一席紅衣時一愣,時光仿佛回到了二三十年前,只是那時他還是一個落魄的小書生,而一席紅衣也只是紅袖閣中一位賣藝不賣身的名妓。
常安公主臉上也是不悲不喜、不怒不樂,很是淑女的沖千面修羅和陰姬行了一禮。
「叫二位女俠久侯,本宮心中惶惶。」
天下三大美女終于共處一室了。
「嘻嘻!公主何必心中惶惶,林姐姐今日可不是來于你搶相公的。」陰姬輕搖手中翎扇,瞥了眼南宮商道「就他,如今哪里配得上林姐姐呀。」
好吧,這陰姬的嘴和她手中的毒一樣毒!
南宮商面色一囧,而今的他雖是保養得當,又經二十多載權利燻染,不說仍舊瀟灑俊朗,更是添了三分成熟穩重,但奈何時光不饒人,保養在得當也不能容顏不老,可眼前一席紅衣卻是變化不大,只是多了幾分冰冷。
千面修羅回過頭來,沖常安公主點了點頭。
同是女人,千面修羅不會為難女人。
千面修羅冷冷的看向駙馬南宮商,臉色依舊是不悲不喜、不怒不樂,淡淡說道「二位坐吧,今日見這一面,也只不過將以前的事情了斷,將未說完的話說完。」
常安公主和駙馬南宮商坐在靠近樓梯的兩張椅子上,身後站著雷震和青龍。
場面一時陷入沉寂,幾人都不知如何開口。
鋒銳左瞅瞅、又看看,這感情糾葛大戲卻是不一樣啊,不如後世的原配、小三等幾個女子罵街好看。
「婉……修羅宮主,是在下對不起你,當年是我忘恩負義,辜負于你,而今你要殺要剮,我絕無二話。」南宮商硬著頭皮站起來道。
千面修羅喝了一口酒,瞥了南宮商一眼,搖了搖頭淡淡道「往昔是一個不懂情的紅樓女子一廂情願罷了,而後仍是一個不懂情的江湖女子執錯了念罷了。情之一字,有人說它不知所起,不知所棲,不知所結,不知所解,不知所蹤,不知所終。但情終是人之情,還是有所謂!今日就說說你我之間的這個情字吧,起于那紅袖閣的邂逅,棲于兩缺之間,不過皆是需求的結合,既是有求而結,自是無求而解,牽牽扯扯二十多年,不知你心中是否悔恨,我卻是錯執心念,而今見你在無波瀾,這般該就是所終!」
南宮商看了一眼身邊的常安公主,嘆了一口氣道「人于人之間的感情真的很微妙,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在心里,無法抹去。但這不知什麼時候終歸還是有時候的。天涯兩孤雁,何言情義綿。當時我落魄于江南船上,心中滿是考上功名後的遠大抱負,卻終歸仍是血性男子,見你美色動心不假,那時真也算有情吧。更是如你所言,你深陷紅樓心無倚落,我身無分文抱負難行,那情字確實皆是摻雜這需求的結合。」
說道這里,南宮商又看了眼常安公主道「後悔我卻是不曾後悔的,而今在見你,心中只于你武功高強懼怕,見你安好卻也有一絲欣慰,這也許就是你我的命運吧。」
好吧,千面修羅和南宮商這番話說得文縐縐,鋒銳可是沒听懂。
這感情真能細細拆分嗎?
鋒銳可是個不懂情的死宅男,心中只是想娶上兩房媳婦。
只要不討厭,慢慢一起經歷風風雨雨後便是愛情吧。
那說不清道不陰的情之一字還說啥呀,都不如柴米油鹽安安穩穩過日子強。
至于四人後面還說了啥,鋒銳就不清楚了……
沒辦法,貪涼貪嘴貪便宜,吃了兩個大西瓜再加三碗冰烙糕的鋒銳急匆匆的奔向了茅房。
嗯,這香薰之地,茅房卻也是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