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秋語正在回憶。
以往他常正視父親的胸口,耳朵貼著父親的胸口,嬰兒時口水流在父親的胸口上。
那天,他卻一眼也不敢看,緊抓著自己的衣襟。
我勸他們快點回去,還找了人幫忙。在我這去世的,多了,沒見過這麼慘的。
他們離開後,我很茫然,什麼都在想,又什麼都沒再想。
我就知道溫莞不是好人,就是她害死了我爹。
你一定想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篤定,還有張珍珍,她不恨我,有什麼理由相信一定是我呢?
秋語又說︰我爹摔倒就是因為她!我爹為什麼去賺錢,就是因為給她治傷,花光了所有的錢。結果呢?她恩將仇報,和妖怪害死我爹,如果你們不將她斬首,我自己動手,給我爹報仇。
你听听,這孩子多能撒謊,我腰傷又不嚴重,能花幾個錢?
不過,你也一定听出來,秋越摔倒有蹊蹺。
這孩子啊,什麼都怪我,都不知道判斷,我根本沒出門。
你看陸尚的手已經握不住筆了,字跡也開始凌亂。
他靜了靜心,問秋語:你為何堅持認為是溫莞,是看到什麼還是听到什麼。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妖怪,我追上去,妖怪身上掉下來一個步搖。
什麼顏色?
沒看清,被妖怪撿起來了。
你沒追上妖怪,是嗎?
追上它還能跑嗎?
你的眼前出現這樣的場景︰悲痛之中的秋語突然看到妖怪,他不顧張珍珍的阻攔追上去,妖怪的頭上掉下來一個步搖,秋語還沒看清,就被妖怪撿了起來,妖怪插在頭上,繼續跑,張珍珍喊秋語,秋語就回去了。
沒看清,這是重點。
沒看清顏色,怎麼就能知道是步搖?你知道的,女孩子頭上的裝飾好多呢。
陸尚就幫你問了。
你沒看清,怎確定是步搖?
搖搖晃晃,不是步搖是什麼。
你與妖怪距離多遠。
看不見步搖那麼遠。
陸尚︰……
這什麼孩子!
哪個路段,可記得?
不記得。一個人憤怒悲傷的情況下,哪會注意那些?
什麼時辰?
不知道!秋語徹底不耐煩。你這麼問,是在懷疑我嗎!
我只是想了解情況。
你看,我的夫君他就是這樣,永遠不慌不忙,我進了大牢又被劫獄回來他才去看我。
無可奉告!說完要走,陸尚吼道︰說完再走。
你看陸尚稜角分明的臉生起氣來很嚇人吧,也就我不害怕,因為習慣了,了解他,什麼德性我都知道。
秋語害怕。
雖然,我認為,秋語這孩子冷漠又固執,就知道認定我是凶手,不想著找到真凶,早日讓秋越入土為安。還不如鮮艷,她也認定我是凶手,但早就安葬了陸墨。
上次妖怪頭上沒有步搖,去了珍姨家就有了,珍姨買不起那麼好的,不是溫莞的還能是誰的,就是她用此收買了妖怪。你們這些廢物,我把她送去了,卻不結案,還要查來查去,懷疑珍姨,李叔,還懷疑郎中,甚至懷疑我,你們要拖到什麼時候!
他越說聲音越大,越說越激動,恨不得自己就是劊子手。
秋語在這邊吵鬧,你就不用听了,下一個場景是醫館外面,官兵包圍著。
陸尚︰你們這是?
我等奉郡侯之命前來把守此醫館。
你知道的,案發現場要保護起來,便于查案。
不過……
陸尚幫你向陸承提出了這個疑問。
他們兄弟二人坐在擺著珍饈佳肴的餐桌前,卻都不拿筷子,只是喝酒。
對此我一直都有疑問,為什麼心情不好吃不下菜,就能喝的進去酒呢?雖然我也如此。
大哥一直在派人保護現場?
保護?女郎中將房間打擾的一塵不染,保護有何用?
大哥也認為是她?
三弟,你這話欠妥,大哥不能認為,更不能懷疑,你懂嗎?
我懂。
女郎中有作案動機,也有作案時間,但是,她是郎中,在救治時動手腳,比後來去殺他更容易且不被懷疑,她何必多此一舉?
這樣才更不容易讓我們想到她。她是聰明人,就不會想不到你想的,她不那樣動手,是怕傳出去,失去信任,沒人再敢找她看病。
接下來你看到的是陸尚推理的畫面︰
女郎中回到後院,無法入睡,她琢磨來琢磨去,秋越活著對女兒是一種威脅,如果錯過今天,就沒有機會,于是,她潛入秋越的房間,非常幸運的是,秋語和張珍珍都不在房間,她用她掌握了醫學知識,沒有發出太大的響動,然後她回到後院,惴惴不安,听到張珍珍喊,因為想平靜心跳就沒立即出門。
陸承問︰秋語和張珍珍為什麼不在房間?秋越傷的嚴重,秋語會不在旁邊守著?
陸尚︰有兩種可能。第一,女郎中不許他們在屋子里,因為房間小,太多人,秋越呼吸不暢。第二,秋語生氣,他認為秋越是因為小莞才如此,而且女郎中說沒事了,就沒有在旁邊,他不在旁邊,張珍珍就更不會在了。
陸承︰你沒發現,李北故意把咱們的注意引到女郎中身上嗎,其實,他才最有可能是凶手。
接下來,你看到的是陸承推理的畫面︰
李北一直嫉妒秋越,在他不在家的時候,秋越幫了張珍珍很多,張珍珍是他的妻子,鄰居幫來幫去,要被說閑話,他的臉往哪放。還有芮芮,大人就好說了,一個孩子,被指指點點有兩個爹,長大怎麼做人?于是,那天,他就和芮芮一起去了。他看秋越昏迷著,秋語在外面透氣,只有張珍珍在,他怒火中燒,用隨身攜帶的刀實施行動,張珍珍看到了,但是她不說,芮芮也差點看到,張珍珍及時捂上芮芮的眼楮,這恰好讓李北準備嫁禍給妖怪。
不對。陸尚說。他又沒見過妖怪。
陸承︰不是故意嫁禍,而是無意中把自己的嫌疑洗月兌。
大哥再把他叫來問一問。
不,如此他會懷疑,你去他家問。也去問問弟妹。
問小莞……我明白了。
接下來你的視角在李北家里,李北換了一身褐色裋褐準備出門,就在剛才,你也看到了,他又仔細清洗了劍身,此刻則別在腰帶上。
他又把短劍拿下來,剛拔去劍鞘,就有敲門聲,你看得到,是陸尚。
李北又別在腰帶上,問︰誰啊?
陸尚。
李北開了門道︰是陸兄啊。客氣地叫著陸兄,卻不請進,而是走了出去,關上門。
你來有什麼事啊,我要幫我岳父干活去,再不去,他老人家要罵我了。
秋越重傷那天,你去了嗎?
本來沒想去,是芮芮拉著我去。那天,我撿到一匹小狼,我看它爪子爛了,就想給它割去,你夫人看到了,說什麼也不肯讓我動手,當時張珍珍送秋越去醫館有半個時辰了,芮芮就讓我領她去找。
我們到了那,秋越昏迷著,小坐片刻,芮芮困了,我哄她睡覺,因為沒有地方躺,就把她交給珍珍抱著,珍珍靠在椅子上也睡著了,我也困,但是不敢睡,得看著她娘倆別摔著。
什麼時辰,哪個房間。
三更了吧,不記得,房間,就是秋越的房間啊。
你繼續說。
我想撒尿,到處找不到茅房,就在牆角,剛要解腰帶,看到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人,戴著面具,好不像人,此人拿著佩劍,嘀嗒著血,我想追,但我想我走了,他們娘倆怎麼辦,就沒追。
我撒了尿回房間,看秋越不對,雖然我討厭他,但是鄰居,還是過去看看,一看不要緊,他的心髒,我都不知道怎麼說,那個嚇人啊,把我嚇得唉媽一聲,我一喊,把芮芮喊醒了,芮芮一哭,張珍珍也醒了,她看到秋越的傷,跑出去喊郎中,好一會兒郎中才過來。
陸尚︰謝謝你的敘述,沒有侯爺的命令,不得出門。
你們還懷疑我!
你看這李北,剛才還好好說話,這就急了。
沒找到凶手,所有人都可疑。何況,你有殺人動機,還有時間,還有……陸尚盯緊他腰上的短劍。
看什麼?秋越是刀傷,不是劍傷,我沒有刀,宰牲口用著不順手。
你是屠夫?
就是認識的找我,都是岳父那個村子的人,給我點銀子,珍珍不讓我干這個,說,殺太多,對後代不好,她懷著孩子嗎,我也不敢反駁,就瞞著她。
我知道了。如果你想洗月兌嫌疑,就不要出門。告辭。
好,我不出門,為了孩子和珍珍,我也不想這樣被懷疑,你隨時可以來問我。
陸尚什麼也沒說,他走的很快,因為,他急著見我。
我不想見他!
但我最不想看到的是秋語,但你看到了,秋語剛才昂首挺胸的過來,也看到他什麼也沒說,牢頭讓他走,他也不走,若不是牢頭看他可憐,早就攆他出去了。
他什麼也不說,我也不說,我就坐在稻草上,看耗子打架,看各種蟲子或爬或飛,我給它們都取了名字,安排角色,看戲似的,也不覺得寂寞。
你看到陸尚正在往灰白發牢頭手里塞錢,牢頭一推再推,只拿了一兩,聰明的你也猜到他上次怎麼來看我的了,沒錯,就是買通固執地牢頭,因為牢頭太听陸承的話了,一般人都過不去他這關,陸尚是晚輩,會撒嬌,牢頭也就心軟了,這不,又讓他過來了。
我真的不想見陸尚,就閉眼楮假裝睡覺。
你看陸尚看出我是裝睡,非常嚴肅的看著我。
而我,也被他的目光看得極不舒服,就睜眼瞧他,一瞧,他的胡須讓他看起來長了好幾歲,臉形銷骨立,嘴唇泛白皮,月白色的長袍似乎都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