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放入腳盆,袁成武發出一聲舒爽的申吟聲。
滾熱的水包裹著雙腳,渾身都跟著暖和起來。在大冬天,這就是最頂級的享受。
袁李氏蹲下來,替丈夫洗腳。模著丈夫腿上猙獰的傷疤,眼淚一滴滴落下來。
「怎麼又哭起來了。我都說了,我這腿沒事。」
「成了瘸子還說沒事。」她剜了對方一眼,用衣袖擦拭眼淚,心里頭早已經難過得無以復加,為未來的日子擔憂起來。
袁成武卻不在意,他高興著說道︰「我給四月說了一門親事。之前還擔心四月配不上人家,如今我可算放心了。四月如此能干,和那小子倒是良配。」
袁李氏愣了愣,「你當真給四月說了親事?什麼人家,哪里人,干什麼的?家里幾口人,他排行老幾……」
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袁成武頭都大了。
「之前和你說了,我這腿是為了救人才落下了毛病。給四月說的親事,正是我救的那人,儀表堂堂,頗有才智。我們離開的時候,他已經升為臨川王府親衛營屯長,前途無量。」
「這麼好的人,肯娶咱們家四月?」袁李氏不相信。
「當初救了他,說要報恩,我也是隨口提了句四月的婚事。哪想到對方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他是守信之人,說娶一定會娶。」
「听你的意思,這人不僅有本事,家世應該也不錯。我你就沒想過,萬一他家里人看不上四月,四月嫁過去,豈不是要受委屈。」
「女人婚假,哪有不受委屈的,熬個幾年有了孩子就好了。」
袁成武打定了主意。
必定要促成這門婚事,讓閨女嫁到孫家。
忘了說,袁成武救的人名叫孫德。
四月知道父親給自己定了一門親事,上一世也是如此,也是孫德。
大年三十,一家人都在忙活。
袁成武帶著袁滿倉去了大哥家,給爹娘請安送禮。離家兩年,最想念的就是這些親人。
盡管袁李氏告了狀,說了些爹娘不好的話,但,袁成武做兒子的,他不能記恨爹娘。大不了以後和大哥一家少來往就是了。
父子兩人逗留到午時才離開,沒有用午飯。
袁李氏就數落了幾句,「大哥大嫂當真做得出,吃飯的時間也不留留你們。一頓飯的事情,瞧他們小氣的。」
袁成武嘿嘿一笑,「我還不耐煩吃大嫂做的飯菜,哪有四月弄得好吃。」
「哼!」
袁李氏白了丈夫一眼。
自從袁成武回來,袁李氏一改過去懦弱的性子,說話行事都有了幾分底氣。
四月在廚房門口招了手,老大滿倉隨之進了廚房。
「妹妹叫我?我幫你燒火。」
「大哥,父親替我定的婚事,怎麼看?」
袁滿倉抓頭,妹妹問得如此直接,倒是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孫屯長是個極好的人,重信諾。妹妹嫁給他定不會吃苦。」
吃不吃苦,四月比誰都清楚。上輩子,她就和孫德做了夫妻。孫德此人的確不錯,是個能干人。
但,也因為太能干,根本顧不上家里。
孫家父母可不是好相處的人,從頭到尾的嫌棄她。她和孫德原本應該有個孩子,但,她懷著身孕的時候,婆母依舊讓她洗衣做飯,干著體力活。那會正是三九寒冬,受了寒氣,孩子滑胎,她也傷了根本。
上一世,長身體的關鍵年月,她沒有得到充足的營養,以至于身體後天不足。滑了胎之後又沒養好,自此再也懷不上孩子。
也好,沒有孩子就不用跟著她一起遭罪。城破之時,也不會被敵軍殘殺。
「我要是不願意嫁給那個姓孫的,大哥以為如何?」
袁滿倉眨了眨眼,確認了一下,妹妹不是在說笑。
他愁眉苦臉,「孫屯長答應我,等過了正月,就推薦我入王府親衛營,一個月有兩千錢兵餉,如實發放。」
四月看得出來,大哥很想進入親衛營。
「這事父親知道嗎?他同意你繼續當兵嗎?」
上一世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並沒有這一茬。退役後,大哥跟著父親歸家,並沒有繼續當兵,而是跟著二舅舅干活掙錢。
「父親當然知道,也贊同我去親衛營。」他眼巴巴的看著四月,「妹妹,孫屯長真的是個不錯的人。他家就在隔壁的慶陽縣,離著縣城不遠。你要是不放心,改天我們抽空去那邊看一眼。」
四月低頭沉思,「哥哥真的想當兵?」
「進了王府親衛營可風光了,打仗的時候也不用沖在前面。妹妹你是沒見過,能進王府親衛營,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將來出息了,被王爺放出去,最起碼都是個軍司馬。」
「嗯,我知道。」四月抬起頭來,「孫家什麼時候來相看?總不能不來看一眼,就把我娶進家門吧。」
「估計得過了正月十五。」
「確定好日期後,記得通知我。最好讓我見一見姓孫的。」
她重生了,很多事情都改變了。有些事情,是她可以掌控的。
過了年,孫家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正月十七登門拜訪。
袁李氏一听男方家來人,急得手足無措。
「孫家會不會嫌棄咱們家這條件?」
幾間破草房,還漏雨,換她她都嫌棄。
「放心吧,孫德不是那種膚淺之輩。他要是那樣的人,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咱家什麼條件,他一開始就知道。」
「可是,孫家長輩呢?你不是說孫家在當地也算是個富戶,家里有幾十畝良田。他又是家里老大,他們家能看上四月?」
「反正這門親事已經定了,你放一百個心。」
袁成武不是天性樂觀,而是相信孫德的人品。
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七。
天不亮袁李氏就爬起來收拾屋子。
窮鬼窮,屋里不能亂,不能叫人家看笑話。
「茶葉準備好了嗎?哎,這茶葉不行。小四,去四大爺家借點好茶葉。」
「我去借茶葉。」老大滿倉主動請纓,茶葉是貴重物品,小四去不合適,顯得不尊重。
「滿囤,滿囤,桌椅都擦干淨了嗎?門窗擦了嗎?養你們有什麼用,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叫你們挖點土,將院子里的水坑填了,怎麼就是不听。」
袁李氏氣急敗壞,哪哪都不順眼,全家都躲著她。
還是四月出面,「娘,你就別忙活了。人還沒到,你就累壞了,一會哪有力氣應付孫家人。」
袁李氏捂著胸口,「我心里頭發慌啊。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你怎麼一點都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