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內。
一群十來歲的孩子,個個睜大雙眼,眼巴巴的望著公繆先生。
公繆先生看著眼前一幕,大受震撼。
「這……」
四月為他介紹︰「這些孩子,小的只有六七歲,大的十一二歲。自下雪之後收下來的,共計五十二人,每日一餐暫且養著。隨著天氣愈發嚴寒,還會有更多類似他們這樣的而孤兒流落街頭。責任沉重啊!」
公繆先生眼眶有點濕潤,心狠狠的痛,「老夫又能為他們做什麼?」
「教導他們讀書識字明白道理,學會一技之長。吃食衣物方面我會想辦法,不勞先生操心。」
「夫人品性高潔,之前是老夫淺薄了。老夫鄭重道歉,請夫人見諒。」公繆先生彎腰鞠躬,就要道歉。
四月避開,免受了這份大禮。
「先生折煞我了。我不過是看不得孩子們受苦,未經綿薄之力。外面每天都有很多人凍餓而死,我能力有限,能救的人也只有這些。他們還小,做不了其他事情。有的孩子流浪太久,話都說不清了。若是先生不嫌棄,就請先生教授他們。我不會讓先生白辛苦。」
「夫人是在羞辱老夫嗎?夫人能為這些孩子殫精竭慮,老夫為何不能。夫人放心,這群孩子就交給老夫,老夫一定用心教導他們。反正王府那邊暫且也用不上我,但米糧俸祿卻不會少半分。」
四月展顏一笑,「多謝先生!這群孩子終于有救了。」
她可算是忽悠了一位真正的大學問家。
公繆先生,上輩子她就听過對方的名聲,是少有的站出來為名請命的讀書人,曾率領鄉鄰家族部曲守城抵擋流賊。後城破,不降,被殺!
苦苦經營這麼長時間,她總算從王府手中搶來一個人才。
她叮囑蘇鐵,「以後你們也都跟著公繆先生讀書,要用心讀,不可敷衍。天氣嚴寒,操練由一天一訓,改為兩天一訓,謹防著涼生病。現在到處缺醫少藥,若是生了病可不好治。」
「老板放心,我曉得。」
人多了,大院住不下。四月做主,又將左右兩邊的院落租下來。
這樣一來,孩子們同新兵訓練可以分別安置在兩個大院內,互相不干擾。中間的大院則用來讀書,吃飯,做女紅。
公繆先生的確有一顆想為民之心,絕非說說而已。他直接將自己的行李搬了來,就在大院內住了下來。連帶著身邊伺候的小廝,也被他趕去干活,幫著管束孩子,照顧孩子們飲食起居。
王府那邊,他就打了個招呼,說是有事離開。
臨川王楊定半點不在意他的去留,甚至還有點慶幸,少了一個人在耳邊聒噪。但是該給的米糧俸祿這些待遇,那是半點沒少。
王府也不差這點錢。
公繆將自己俸祿全都拿出來,購買糧食,改善孩子們的生活。
四月勸他,「糧食價格高企,現在購買糧食,就是幫糧食商人賺錢。我這里還存了些糧食,省著點吃,應該能吃到明年開春。」
「你怎麼會有這麼多糧食?」
公繆先生留意了一下,三個大院的人加起來,少說也有兩三百人。據說,還有一部分人在外面,具體做什麼他沒有打听出來。
養這麼多人,糧食壓力可不小。
袁四月,王府一個不起眼的姬妾,還被趕到了府外居住。她哪來那麼多錢,那麼多糧食。
她一個姬妾,養著這麼多人做什麼?
三天兩頭的操練,比正規軍還要嚴格,想做什麼?
他有太多的疑問,卻也知道有些問題不該詢問。因為,袁四月目前做的都是善事,好事。說她是救人的菩薩也不為過。
因為他打听過,這里的人,基本上過去都是小乞兒,無父無母的孤兒。每一個人,在這個冬天都因為袁四月活命。
她就是活菩薩。
「早些時候,糧食還沒漲價的時候,我囤積了一點糧食。」四月沒有隱瞞。
這事瞞不住。
這麼多人吃飯,糧食的來源總得有個解釋。
「早些時候,你就開始囤積糧食?難不成你提前知道糧食會暴漲?」
「我是鄉下來的,對糧價很敏感。又听說外面鬧流賊,鬧得有點厲害,于是多留了個心眼。沒想到運氣好,這些糧食都派上了用場。」
「你?」
公繆先生不相信這個解釋。那麼多農人,個個都對糧價敏感,可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能夠提前料到糧價暴漲,沒有一個人提前囤積糧食。
可若不是這個理由,又找不出別的理由來。
他只能將這一切當成袁四月的幸運,當成孩子們的幸運。沒有袁四月提前囤積糧食,這些孩子在這個冬天都會死去,無一例外。
沒有人留意公繆先生的去處,卻有人留意四月的動靜。
也因此,楊則得知公繆先生在四月那里教書的時候,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
玉音告訴他,「袁夫人收留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都安置在南城那邊的院子里。公繆先生就在那邊教書,每天樂此不疲。」
「她倒是善心大發。她哪來的糧食收留那些孩子?」
「不知。奴婢派人查了查那邊的院子,袁夫人不僅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孩子,而且還養了上百少年兵。」
「你說什麼?」
楊則以為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譚。
「奴婢不敢隱瞞郎君,此事千真萬確。那些少年兵,最大也才十八九歲。以前都是一天一練,現在天冷了改成了兩天一操練。奴婢偷偷去看了回,練得很有章法,不像是瞎練。」
楊則面色微微一沉,「你確定你說的這些都是事實?」
「若是一句虛言,奴婢甘願受死。」
「查!查清楚她哪來的錢,哪來的糧食。她一個婦道人家,養著這麼多私兵還瞞著王府,她究竟想做什麼。」
楊則直接砸了手中的茶杯。
他一度以為自己看透了四月,如今看來,簡直是一場笑話。
她一直有事情瞞著自己!
他的直覺是對的,她一直都在隱瞞自己。難怪死活要出府,難怪對王府的富貴不屑一顧。
這是找到了生財之道啊!
亦或是,背後另有金主支持。
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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