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復五年六月,南陽國德王李裕在三國發布流民招募令,號召天下流民可盡徙鄧國、隨國、南陽國。
一時之間,凡是得到消息的流民百姓都拖家帶口的往這三國而來。
朱溫聞之,命人嚴加駐守,防止賤民逃跑去南陽三國。
淮南正是風雨飄搖之際,沒人去管這事,倒是大量江淮流民輾轉而來。
荊襄、荊南兩位老丈人得知女婿還要招募流民,也只能苦笑以對。招吧,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卻說此時,天下局勢已經基本明朗。
李唐皇室坐擁關內京畿,只是民敝糧少,雖有好轉,但依然苦苦支撐。
李克用身體已經大不如前,有逐漸放權李存勖的趨勢,他已經坐擁河東、河中、河內、昭儀,大有一吞河北諸州之勢。
如今正征伐河北魏博節度的轄區,羅紹威咬牙與其硬抗。
在河北幽州,盧龍節度使劉仁恭,攻佔了義昌節度的轄區,佔領了滄州。他也是經常在李克用與朱溫之間反水,沒個長性。
挨著河東與盧龍之間的義武節度使王處直,五年前就投靠了朱溫。
成德節度使司,在義武節度的南邊,夾在河東和義昌之間。再往南就是昭儀和魏博。
成德節度使王一直在李克用、朱溫、羅紹威之間反復橫跳。
昭儀夾在河東與魏博之間,而昭儀留後丁會降了李克用,只剩下南邊的魏博羅紹威和北邊的義武王處直,中間還隔著一個成德王。
而中原的朱溫,則直接佔有鄆州天平軍、滑州義成軍、汴州宣武軍、徐州武寧軍、陳州忠武軍、陝州保義軍、兗州泰寧軍的一部分。
同時還佔有整個河南府。
朱溫佔據的地盤可謂是中原精華。
在天平軍東邊,就是我們一直說的平盧節度使王師範的地盤,兗州被他佔領,所以朱溫咬牙切齒,泰寧軍也只剩下一半了。
卻說蜀王王建。
如今佔有東西兩川、山南西道和部分荊南之地。
當初荊南的成汭兵敗身死,他趁機攻佔了夔州、施州、忠州和萬州等四州。
等趙匡明攆走了雷彥恭,這四州早已歸屬了王建,趙匡明以和為貴,也沒去討要。
在荊南之南,還有幾個勢力,也不可小覷。
武安軍節度使、同平章事馬殷,佔據了整個湖南和廣西北部,一度與淮南發生戰爭,還取得了勝利。
在武安軍南邊,是稱霸一方的清海節度使劉隱。
他以廣東、廣西為根基,與武安軍和佔據福建的武威軍一爭長短。
王審知為武威軍節度使、福建觀察使,檢校太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瑯琊王。
往北就是鎮東節度使、越王錢。
他佔據兩浙,一直與淮南爭鋒,去年曾向朝廷上書求封吳越王。你听听這個名字,就是要氣死楊行密的節奏。
往北就是淮南楊行密了。
夾在荊襄荊南與淮南、吳越之間還有雜牌勢力。
杜洪據有鄂岳等地,擁兵自重,被朝廷封為武昌軍節度使。
大將劉存返回淮南後,轉頭攻打鄂州,杜洪向朱溫求救,朱溫自己還焦頭爛額呢,哪里有功夫救他?!于是下令,讓佔據湖南的武安軍馬殷出兵救援。馬殷為啥要听他的?因為馬殷之所以能名正言順的佔據湖南和部分廣西,就是朱溫幫的忙,他得回這個人情。
等馬殷的援兵千里迢迢的到達鄂州時,杜洪已經城破身死。
一舉拿下了鄂岳地盤,楊行密的兵鋒直抵洞庭湖,馬殷心急火燎,生怕劉存繼續南下,再打就進入了湖南地界。
劉存一戰拿下鄂岳,氣勢正高,怒于馬殷幫著杜洪,于是繼續南下攻打馬殷。
雙方你來我往打了大半個月,劉存始終無法攻破馬殷的水軍。
此時吳王楊行密病重的消息傳來,劉存無心再戰,就想著收兵回去,家里出事了,他能放心?!
于是給馬殷寫信,罷兵求和。咱倆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就別打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馬殷也覺得見好就收,不打就不打。
可他手下大將秦彥暉卻說︰「淮人多詐,將怠我師,不可信。」意思就是,他這是耍的花招,乃是詐和之計。
于是疾攻劉存。
此時劉存已撤軍,他們緊追不放。
馬殷命水軍指揮使黃璠帶瀏陽水軍與己軍前後夾擊,一舉擊敗劉存。劉存、陳知新戰死。
一代名將戰死在瀏陽河上。
說起來,楊行密對馬殷有變相的恩惠。
當初,馬殷的弟弟馬賨(c ng)是孫儒的手下,楊行密打敗孫儒,攻佔宣州,馬賨也被俘虜了。
當時,楊行密把俘虜收編,練成親衛精兵「黑雲都」,讓馬賨擔任黑雲都指揮使,可見對他的器重。
馬賨帶著黑雲都,跟隨楊行密各處征戰,屢立戰功,楊行密對馬賨分外的喜愛。
吳王楊行密問他的身世,這一打听不要緊,听說他是隔壁武安軍節度使馬殷的弟弟,吃了一驚啊。
「你哥哥如今已是貴人,我現在讓你回去,行不行?!」
馬賨不答。
過了幾天,楊行密還是不放心,再次提起這個話茬兒,這時候,馬賨說道︰「臣本來是孫儒的手下敗兵,僥幸得到殿下不殺之恩,非殺身無以為報。湖南是我們的鄰居,能隨時得到兄長的消息,我就放心了,我不願回去。」
楊行密听到這樣的回答,心里也很感動。
「以前,我只得到了你的身,今天得到了你的心。」
他想了想又說道︰「你在這里可惜了,你回去有大用,讓雙方貿易,互通有無,就是報答我了。」
走的時候,楊行密贈送了厚禮,把馬賨送了回去。
當時馬殷喜極而泣,上表馬賨為節度副使。
可是,這才過去多久?
馬殷就把楊行密的愛將劉存殺了,還一舉攻佔了洞庭湖邊的岳州。
把這浩渺的洞庭湖當成了他的內湖。
只是楊行密此時重病纏身,已經沒有心思去報仇了。
可是馬殷攻佔岳州,直接威脅了荊南復地,這讓趙匡明擔心他會繼續北上,攻佔自己的地盤。
趙匡明于八月十五日,北上襄陽,又書信召德王相會于襄陽牙城。
此時再聚首,三人知道,到了南下的時候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現在說起來,朱溫勢大。
他們已收到消息,淮南楊行密病重,你沒見他們攻入中原的大軍都撤回了淮南嗎?
只要楊行密一撤,攻伐朱溫的計劃算是泡湯了。
原本李裕的計劃是今秋之後,突襲洛陽。
可現在看來,自己不能輕舉妄動。
雖然朱溫不管怎樣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可現在還是要采取守勢啊。
南陽三國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戰略縱深,國土面積太小,人口太少,經不起大的折騰。
往北是朱溫,往西是王建,往東是楊行密。
這些地方現在暫時都不能動。
北方暫時采取守勢,往南發展才是自己的目標。
「兩位岳父大人,小婿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賢婿,自家人,盡管直說。」
「你們也知道,我南陽三國,地狹人稀,沒有什麼戰略縱深,一旦朱溫打進來,我們輾轉騰挪的空間都沒有啊。」
「呃,賢婿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趙匡凝有點明白李裕的意思了,可還是想親耳听听他的想法。
「岳父大人,你們是親兄弟,荊襄、荊南是一家,而我們也是一家血親,不分彼此。」
「我的地盤就這麼大,已經沒有什麼發展的余地了。」
「能否和兩位岳父大人商量一下,我們往南打,打下地盤之後都歸你們,我不要。」
趙氏兄弟相互看了一眼,有點疑惑,趙匡明問道︰「賢婿啊,你幫我們打下地盤不要,那你只是白幫忙?」
「賢婿,有什麼就直說吧,我們都不是外人。」
「我想著打下湖南來,交給二位岳父大人掌管。」
「哦?」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這才看著李裕問道︰「那我們的荊襄和荊南呢?」
「荊襄和荊南還是岳父的,只是我想借幾州之地,暫做回旋余地,不知……」
「呃,這個嘛……」
趙匡凝沉吟了一陣,然後緩緩的說道︰「賢婿啊,荊襄乃是我父所留,我不敢輕易舍棄。」
見李裕看著自己沒說話,他這才又說道︰「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臣當然同意。」
「其實啊,我的年紀也大了,這荊襄之地我也管不過來,你來管理我也放心。」
趙匡凝手捋胡須,笑呵呵的說道。
趙匡明見兄長這麼表態,也跟著說道︰「賢婿不要跟我們客氣,這些本就是皇家的,何來借不借之說啊?!」
見兩位岳父都這麼支持自己,李裕鼻子一酸。
兩廂對比,自己的親爹都沒老丈人好,唉!
他心里感慨,嘴上卻不能說出來。
「這樣吧,先把唐州給你,你的鄧州唐州隨州就能連成一片了,適當的時候,我這襄州也給你。」
趙匡凝笑呵呵的說道。
讓府中長史發出詔令,唐州由南陽國府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