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發聵的聲音，令楊淵肅然起敬。
他能想象，一位25歲的年輕人，在接到國家的重大任務之後，遠赴偏遠高原，苦苦鑽研十三年。
而一切的動力，都是為了讓祖國更強大。
他想到了李東澤。
他們都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在這片熱愛的土地上，散發著自身的光芒。
「可是，你知道我付出了什麼嗎？」
陸正國的聲音里充滿遺憾，「我原本博士畢業，就要與許倩然成婚。當時已經在籌備婚禮，期待美好的未來。」
「它也許不是最豪華的，但是對于我和她而言，就是最神聖的儀式。」
「你能想象到嗎？」
「我被國家選中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懵掉了，既開心，又傷心。」
「開心的是，我能用自己的一份力，為國家做出貢獻。開心在我能夠在25歲這個年紀，就成為國之棟梁。」
「傷心的是，我要遠赴高原，在偏遠之地組建科研所，日復一日的科研，為十三年後的火星登陸做一切準備。」
「而這些都是絕密！」
「我……甚至都不能開口告訴她。」
「于是我走了，就這樣走了。我連告別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坐上專機，離開華科大，離開我最惦念的她。」
「不辭而別，她當時一定以為我是逃離了婚約，以為我拋棄了她吧。」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這十三年的苦楚和思念仿佛都蘊含在話語里。
遠處的雪山似乎反射出一抹晶瑩。
十三年，直到飛天計劃到了收尾的這一周，他才有自由走出科研所。
每天半小時的放風時間。
這是他最大的補償。
陸正國看向楊淵，目光落在他的手機上，那是同樣外界的橋梁。
「我甚至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她在等我嗎？還是已經為人母、為人妻，讓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了期待？」
楊淵手腕一顫，將手機遞過去。
「陸院士，要麼您還是給她打個電話吧？項目結束，您就自由了！」
陸正國凝視手機，許久才搖搖頭。
「算了，十三年過去了，一切變成了什麼樣，我都不敢去想。」
他輕聲一嘆，「等項目結束，我回趟家，再去打听一下她現在過得怎麼樣。或許……不打擾就是最好的結局。」
他的身上顯現一片落寞。
楊淵也跟著一陣感嘆，問道︰「陸院士，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陸正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向著雪山的方向，恭敬地匍匐在地上。
「楊淵，我上次給你說過，那山里有座聖廟，你去看過了嗎？」
他突然轉換話題問道。
楊淵點點頭︰「我去過了，里面很神聖，還有倉央嘉措留下的一首情詩。」
陸正國笑道︰「帶女朋友了嗎？」
楊淵猶豫了一下︰「帶了。剛交的女朋友，在雪山上表的白。」
他想到魚珊珊，臉上浮現笑容。
人這一輩子，能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不容易，能遇到也喜歡自己的更難。
「那就好好愛她。」
陸正國笑道，「至于你能為我做什麼，我給你說這個故事，就是希望能將它留下來。你說過你是搞傳媒的。」
「後天一早，華國央媒就會報道‘飛天計劃’的成國，飛天引擎和推進劑取得全面成功，下個月嘗試登陸火星！」
說到這里，他有些驕傲。
「楊淵，我希望你把我的故事，隱去姓名、身份，當成一個普通的研究員，一起報道出去。它不止象征著我。」
陸正國站直了身體，望向身側的科研所，「它還象征著這里的每一個人。我們皆背井離鄉而來，一心為國！」
楊淵肅然敬了個禮，旋即笑著問道︰「火遍全網的那種報道嗎？」
陸正國微愣︰「你小子倒是有信心！行，要是真火遍了全網。一個月後，出發火星時，我邀請你來觀禮！」
楊淵笑道︰「那我可當真了。」
兩人笑罵兩句，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往回走，天色也隨之暗下來。
陸正國回到科研所里，就立刻去忙了。像他這種人，每天24小時待命，沒有假期，沒有空閑，天生勞碌命。
楊淵回到房間里，開始琢磨報道的事情。
陸正國現在給出的信息其實很少，除了簡單的經歷外，就只有閑談時透露的一些細節，還需要組織成完整的故事。
不過，要想火遍全網，還需要依靠「一鍵上熱門」的自動剪輯功能。
楊淵打開手機，發現創作者服務平台登陸不上去，這里沒有網絡。
「既然如此，我先整理、剪輯現有的素材，等後天出去再操作。」
他很快下了決定。
反正關在這處房間里，他也沒什麼事，于是就開始整理起素材。
……
轉眼兩天過去。
這天一早上，楊淵就被敲開了門，任邛遞過來一串車鑰匙。
「楊淵，你自由了。」
這名老研究員笑著說道，「這是陸院士提前給你租的車，喏，你拿好。你到了里塘城里，記得還給車所。」
楊淵接過車鑰匙，明白這是陸教授在忙，讓任邛放自己出去。
他在任邛的帶領下，從合金門出去，來到熟悉的草原上，左右是山路縱橫，遠處依稀可見雪山的清冷風貌。
路上停著一輛越野車。
楊淵上了車，插上鑰匙，啟動引擎，回想這一趟的經歷，宛如在夢里。
「陸教授，再見了。」
他放下車窗，望向不見人影的科研所，對著外面的建築揮揮手。
「對了，得給珊珊報聲平安！」
楊淵急忙掏出手機，果然，那信號欄已經恢復了原樣，于是撥通電話。
「喂，珊珊，我平安出來了！對，我現在就開車去里塘！好，不用接，你們在住處等我，我大概一個小時到！」
話筒里，魚珊珊很激動。
沒有音訊，沒有結果，只能等待。這三天，她是煎熬著度過來的。
連劇組的戲份，也都調劑到了後面拍攝。陳菲莎很擔心她，索性給她放了一周假，自己則趕回平窪村了。
唯有劉亦雪一直陪著她。
對于這位成熟、溫柔的大姐姐，魚珊珊心里滿是感激。兩人的關系也在這三天熟絡起來，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當然，有些話不能談。
楊淵掛了電話，再望一眼科研所和遠處的學生，開車奔向遠方。
「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不僅會做到，而且一定會火遍全網！」
車里響起輕微但篤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