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詩月來訪

京城,蘇府偏廳。

「許久不見,詩月姑娘清瘦了不少,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蘇梓鶴一襲暗青素色長衫盤坐在矮幾旁,提起冒著熱氣的小水壺將滾燙的熱水注入杯中,女敕綠的茶葉隨著水流在杯子里翻滾沉浮,淡淡的清香在屋內飄散,沖散了深秋的寒涼。

「相比蘇公子,我這點辛苦算得了什麼。」接過熱茶,千詩月的眉眼間依舊凝聚著化不開的憂慮。

「探查了這麼久,還是沒有他的消息嗎?」

蘇梓鶴微微搖頭︰「暫時沒有。詩月,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王府那邊還好嗎,老夫人有沒有問起?前方戰報已經傳回朝廷半月有余,平王府那邊也該知道消息了吧。」

「王府那邊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至于二公子失蹤的事,我還沒想好該如何與老夫人開口。她前日听說你回了京城,便總話里話外的提起你。蘇公子最近有空不妨去王府看看,與她說說話也好。」

平王府在京城地位不低,可實際上王府中冷清得很。老王爺過世後由大公子李秋城繼承其位,在同一場戰事中李秋城為救老王爺身負重傷,武功盡失。他回來後空有平王的爵位和一身軍功,卻已然成了廢人。在官場見過太多陽奉陰違的場面後,他心灰意冷地搬出王府,帶著妻子和年幼的女兒到城外遠郊置了一座小宅院,再不問軍政事務。

二公子常年在外,大公子也搬了出去,偌大的平王府中只剩下老夫人和一眾家丁丫鬟。千家主與老王爺交情甚篤,王府沒落後便時常令妻女前去探望,如此一來二去,千家的大小姐千詩月便把王府當做了自己第二個家,將老夫人視作干親悉心照料。

說到王府,千詩月微微嘆了口氣︰「王爺戰死沙場,大公子在御敵時身受重創,二公子好容易游歷歸來又常常親自披甲上陣,一走就是一年半載。老夫人無法勸說,心中該是何等難受啊。」

蘇梓鶴聞言垂下眼眸沉默不語,他又何嘗不想勸秋焱將領兵作戰的事情交給他人去做,哪怕不得不常常留在宮中處理政務,至少人在京城總比戰場安全。

「詩月姑娘,這些話你與我說完便不要再提了。現在朝中局勢微妙,不只是秋焱,所有人行事都會多番思量,稍有不慎就可能麻煩纏身。如今的平王府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且不用看他人臉色,全靠他一人在支撐。」

「所以咱們一定要穩住,不要給他添亂,也不要去影響他的決定。秋焱心思縝密,我們要對他有信心。」

「我知道。」千詩月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繼續道,「蘇公子,我們與東盛國交戰兩敗俱傷,二公子在戰場失蹤的事我該如何與老夫人說呢?之前幾次話到嘴邊,我都不知該如何開口,一直瞞下去也不是辦法。」

蘇梓鶴想了想,沉聲道︰「詩月姑娘不必為難,我下午先到外面辦點事,回來便去王府拜訪,二公子的事情由我來說就是了。」

「也好,那就有勞蘇公子了。」千詩月說完,緩緩起身行了個禮,「今日冒然過來打擾,實在抱歉。日後蘇公子有空了不妨來我家里坐坐,家父也常念叨著要與你切磋棋藝呢。」

「好,等忙過這段日子,我必上門拜訪。」

兩人又淺聊幾句,千詩月便告辭回去了。

親自將千家小姐送出門,蘇梓鶴轉身回了書房。

「大人,這是巡察史張御剛剛派人送來的密報,請您過目。」

張御?

接過信件,蘇梓鶴快速瀏覽了一遍信中匯報的情況,道︰「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洛懷境內,再有兩日就該進入不東鎮了。」

「大人有何指示?」

「據我所知那不東鎮上有個土霸王,盤踞當地幾十年無人敢動。此人與官員勾結,欺上瞞下,做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都被壓了下去,鬧的當地民心慌慌,百姓無法安穩。」蘇梓鶴將信件折好放在桌上,眼中藏著一抹暗光,沉聲道,「你盡快回信給張大人,讓他到了不東鎮好好查一查,若果真有此事,定要給民眾一個交代。」

「屬下遵命。」

手下出去後,蘇梓鶴閉著眼捏了捏眉心。他從不東鎮快馬加鞭趕回京城,日夜不停的跑了十幾天,早已身心俱疲。

但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他在家待了兩天,除了將積壓的公務處理完後分發下去,還仔細按照秋焱書信中的部署做了幾套完整的計劃方案。

如此下來,蘇梓鶴緊繃的神經終于撐到了極點。合衣躺在書房中簡單搭起來的硬榻上,在睡去的前一刻腦海中浮現出身穿戰袍盔甲的男人身影,不禁搖頭苦笑。

世人只道那人野心勃勃意在帝位,卻不知他輝煌成就的背後付出了多少常人無法想象的艱辛。那些沉重的責任他只代為承擔了短短幾個月就已經累到精疲力盡,幾欲吐血,天知道秋焱這麼多年是怎麼撐過來的!

罷了,他想休息便安心歇著。如此一番部署下來,京城的穩定局勢應該還能維持一段時間,就讓他陪著心愛的女子再悠閑一陣子吧。

如果秋焱知道自己流落不東鎮的日子被好兄弟冠以悠閑自在的評語,說不定會大手一揮直接扣掉他兩年俸祿。

每天早起晚睡不說,還要照顧他們一家三口的日常起居,出門幫忙賺點銀子又遭到土霸主的迫害,被困在陰冷的地牢半死不活躺了兩天,險些餓死。

從呂府逃出來後,兩人就領著小狐狸一直在家待著。抱著暖爐,裹著厚厚的棉袍,文甜甜將竹椅搬到屋門口邊曬太陽邊看秋焱在院子里練功。

行雲流水的身法,勁道十足的拳風,秋焱一連串的動作看得她眼花繚亂。

「嘖嘖嘖,一直以為武林高手就是拿著寶劍擺姿勢的花架子,想不到真正會武功的人居然這麼厲害。秋焱真是……絕了!」

許是因為秋焱身上總帶傷,還時不時的吐血暈厥,他在文甜甜的意識里完全是個外強中干的弱雞。然而經過呂府一戰,再加上這幾日圍觀練武,她覺得自己可能需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被尊稱為「秋公子」的男人了。

「瞧你那沒出息的花痴樣,又被迷倒了?」死鬼百無聊賴的吐槽,「他現在使出的功力多說也就兩成,咱這院子太小根本不夠他施展,使出的這些招式對他來說不過是活動筋骨罷了。」

「那又怎麼樣?簡單活動下筋骨都這麼厲害,現在的秋焱如果使出全力,再來兩個神神秘秘的家伙也不夠他收拾!」

死鬼當然知道她指的是呂家出現的兩個神秘人,不過他心里其實並沒將那倆劃在高手的範圍內,對戰時兩人更多的是戰術配合,前後夾擊才令秋焱陷入被動,如果是單獨對戰,十個神秘人輪流上場也奈何不了他。

「丫頭,以秋焱現在的能耐,你覺得他還能在這待多久?」

一年兩年?三月五月?又或是十天八天?

「什麼意思?」文甜甜笑意瞬間收起,「秋焱不會丟下我和包子不管的,他不是那種人。」

「如果他真是個沒良心的,早在我被人挾持的時候就逃了,何必受那些苦?將來即便他離開這里,我也相信他會一直記得我,記得我們這個小家。況且我們是簽過契約的,他不敢違約。」

戀愛使人變傻!

這丫頭在她那個世界活了二十多年,內心居然還是個傻白甜,一點心機都沒有,難怪母胎單身。

「行吧,既然你對他這麼有信心,我也就不多言了。人各有命,你好自為之,別忘了替我活過十年之約就行。」

死鬼的聲音消失,秋焱也打完了兩套拳。

擦著汗走到房門口,拉過小板凳在她旁邊坐下。秋焱汗出了不少,呼吸卻十分平穩,他看了一眼文甜甜抱著手爐裹著棉衣的樣子,輕笑著挽起衣袖用火折子點燃火盆。

「你就是不愛活動才怕冷。明天早起一會兒,我帶你去外面跑步出出汗就好了。」

文甜甜烤著火,撇嘴道︰「不要。我可沒你那麼勤快,早上山里多冷啊,我才不要出去。」

床不軟嗎?被窩不暖和嗎?又沒事可干,何必早起挨凍呢。

「你啊!」

秋焱伸手模了模趴在她腿上一臉愜意的小狐狸,軟乎乎的白毛揉起來特別舒服。

靜靜地陪她烤火,望著整潔的小院有些出神。

「甜甜,我明天可能要出去一趟,你想想要吃什麼,我去備好放廚房里。」

火盆燃燒發出細微的 啪聲,听了他的話,文甜甜沉默一會兒,緩緩開口︰「你要去幾天?」

「多則三日,少則兩天。」

「危險嗎?」

對于他的事她或許不清楚,但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感覺的。秋焱並非普通人,做的事也必定不同。

擔憂的語氣讓他心中一暖,轉頭看過去,發現一人一狐都在望著自己,秋焱笑道︰「葉時淵那邊出了點小事,我打算過去看看,順便替咱家文大夫給病人換藥。」

「只是不知道他那邊情況如何,所以才想著做些交代。萬一忙起來或許會在那邊住上兩天,你不用擔心。」

听他這麼說,文甜甜松了口氣,「我知道你武功不錯,可那兩個神神秘秘的家伙也不是好對付的,這次出門要多加小心,我和包子在家等你回來。」

「嗯,我知道了。」

撿起兩塊干柴扔進火盆里,拿小棍捅了捅火堆,秋焱邊干活邊調侃道︰「我的賣身契還在你那,人又怎麼跑得了?放心吧!」

「少貧嘴!就憑你那秋公子的名頭,多少張紙能困的住你?」

「那都是四年多前的事了!好漢不提當年勇,那時候再厲害現在不也給你打工?」秋焱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我年少時也去過不少地方游歷,總覺得外面比家好。在這待久了忽然就不想走了,一日三餐過著無聊的生活也挺舒服。」

文甜甜假笑一聲︰「我懷疑你在說我無聊。」

「啊,沒有沒有!哪能呢?」

嘴上說著沒有,臉上憋笑的模樣卻十分欠揍。文甜甜傲嬌地哼哼兩聲不再理他,騰出一只手在衣服外套里翻翻找找。

「這里有點碎銀子,出去花著方便。剩下的在我屋里,那梳妝台上有個小盒子,你看需要多少就自己拿,省得到外面沒錢吃飯。」

接過荷包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里面碎銀不多,都是他平時出門買菜找的零錢。

在他拿著荷包沉思的時候,文甜甜又從腰間模出一個小包打開,里面整齊擺放著十幾根鋼針。

「注意安全,拿著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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